第41章章朝圣者们的交易

太玄仙宗的山门外，来了第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个魁梧的汉子，一身血煞之气几乎凝成实质，右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延伸至下颌，仿佛一条蜈蚣盘踞。

他没有闯山，也没有叫嚣，只是在距离山门百丈远的地方停下，然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与青石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鲜血随之渗出。

“晚辈屠三，一生杀人三百六十有七，其中枉杀一百零九人，今日前来，愿献上一身罪孽，求前辈承负，还我道心清明！”

他的声音沙哑，却蕴含着一丝奇异的解脱与……期盼。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人影，从不同的方向出现。

一位是身穿素白长裙的女修，容貌秀丽，眉宇间却萦绕着一股化不开的忧愁，她没有下跪，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对着禁地的方向盈盈一拜。

“晚辈柳絮，曾为一己私欲，欺瞒挚友，致其道心破碎，郁郁而终，此事如心魔缠身，百年不得寸进，若前辈真能救赎，晚辈愿以余生功德相报。”

还有一位，是名须发皆白、步履蹒跚的老者，他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凡人，可他一出现，太玄仙宗山门内的几位长老却同时心头一凛。

“是枯荣叟，三百年前中州有名的散修老祖，据说寿元将尽，坐化在即，他怎么也来了？”

枯荣叟没有说话，只是找了个地方，颤颤巍巍地盘膝坐下，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禁地方向，那眼神中没有忏悔，只有对生的渴望。

他们就像是投入湖面的第一批石子。

很快，涟漪化作了滔天巨浪。

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

有魔道宗门的少主，脸上挂着邪异的笑容，仿佛来参加一场盛大的宴会，将自己精心炮制的恶念当作入场券。

有正道世家的天骄，神情倨傲，他要献祭的不是罪孽，而是自己为了家族利益即将产生的恶毒计谋，想提前预支一份机缘。

有衣衫褴褛的散修，在山门外痛哭流涕，忏悔自己为了几块灵石而犯下的过错。

也有身披华服的宗门长老，面色挣扎，似乎在权衡自己那段不光彩的过去，是否值得拿来交换一个突破的契机。

正与邪，善与恶，高尚与卑劣，在此刻变得界限模糊。

这些人什么都没做，他们不攻击，不叫骂，只是在山门外或跪、或站、或坐，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包围圈。

成百上千道目光，带着各自不同的情绪，汇聚向太玄仙宗的禁地。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沉重无比的气场，开始在山门外凝聚。

那是由无数人的罪孽、悔恨、贪婪、欲望、野心、希望……交织而成的洪流。

它不像法力那般狂暴，却比任何法力都更加污浊，更加沉重。它直接作用于人心，作用于概念。

太玄仙宗的护山大阵，那座由历代祖师加持，能抵御化神修士猛攻的强大阵法，此刻竟发出了轻微的嗡鸣。

阵法光幕上，流光运转的速度似乎都变得滞涩了些许，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泥沼所包裹。

太玄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玄天真人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掌教，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位性如烈火的长老猛地站起身，“这些人就是在用人心污秽我宗神物！我们必须将他们全部驱离！”

“如何驱离？”另一位长老摇头苦笑，“他们并未攻山，只是朝圣，我们若是动手，传出去便是太玄仙宗仗势欺人，阻断天下修士的向善之路，还要落一个独占神物的口实，丹神殿那个老鬼，这一招，太毒了。”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用这些肮脏念头冲击前辈？”

“可若前辈真是悲悯之神化身，乐于承负呢？”一个年轻些的执事小声嘀咕了一句，立刻招来所有人的怒视。

玄天真人摆了摆手，止住了争吵，他望向禁地的方向，眼中满是忧虑。

驱赶，是与天下人为敌。

不驱赶，是拿前辈的安危做赌注。

这个刚刚崛起的宗门，第一次被架在了火上，进退维谷。

……

禁地深处。

那片新生的翡翠道叶，正轻轻摇曳，叶尖上还挂着一滴锦璃不久前滴落的精血，晶莹剔ટું，散发着纯净而磅礴的生命气息。

叶长青感觉有点……吵。

虽然外面那些人没发出什么声音，但那股混杂着各种念头的信息流，像无数只苍蝇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杀人如麻，求心安……兄弟，心理咨询出门左转不送。】

【骗了朋友，求原谅……你倒是去找人家坟头磕一个啊，来我这儿干嘛？】

【想用未来的坏心思换好处……好家伙，空手套白狼，玩起期货了？】

叶长青整个莲都麻了。

我只是一株想安静进行光合作用的植物，你们这群人跑来我门口搞什么大型行为艺术？还献祭罪孽？你们的罪孽对我有什么用？当化肥都嫌脏啊！

他很想对着外面吼一嗓子，但他现在只是一株莲花，连嘴都没有。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

这股杀意并非来自山外，而是源自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