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要我的命也值得&真正的保护
164要我的命也值得&真正的保护
霍忱盯着那个鲜红的圈，薄薄的唇紧紧抿起，灰眼睛里的怒火几欲喷涌而出。
这帮畜生！居然还做了个花名册……这是真的把孤儿院的孩子当做玩物来随意挑选！
简星的目光也落在相册上，也许是因为终于找到可以托付的人了，他的态度比之前平和的多，平静的解释道：“这是我在卢平安的办公室里找到的。那天他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盯着书橱，我猜到那里有东西，最后从暗格里翻出了这些相册。”
“所以你当时的确就在现场？”霍忱眯起眼，“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你总可以说实话了吧？”
简星耸耸肩：“之前我在审讯室里说的并不都是谎言，我的确在窗外看到了全部过程。甘姨虽然带着刀，但即将动手时又犹豫了，反而被卢平安夺过刀，两人扭打起来。我一度以为甘姨会失败，但最后他们一起摔倒，刀子意外捅进卢平安胸口……大概是连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一边。”
“但这不构成正当防卫。”霍忱道，“她肯定会被判刑。”
“那就判吧。”对于甘薇，简星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冷漠，“当年梦梦失踪，她帮着卢平安隐瞒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他语气中的冰冷，让段蔷不赞同的皱眉，欲言又止。
柳羽涅看着这个褪去沉稳，显露出桀骜的少年，心里忽然一动，问道：“是你让卢平安注意到浅浅的？”
简星脸色微微变了，他不自觉的回避柳羽涅的目光，抿着唇不说话。
这是很明显的心虚表现，霍忱浓眉皱起，难以置信：“真的是你？简星，你真是疯了，居然利用浅浅来做局？你明知道她有多信任你！”
简星反驳：“这不是做局，我早就做好了安排，只要甘姨杀了卢平安，浅浅就一定能平安无事。”
“但你害得她失去了妈妈。”柳羽涅的语气没什么波动，却字字尖锐，直戳简星的痛处，“而且，如果当晚甘薇失败了，你有想过等待着浅浅的是什么吗？”
卢平安被甘薇袭击，发觉这对母女试图反抗，一定会采用更残忍的方式镇压。甘薇母女无依无靠，就算囚禁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等到那时，又该如何收场？
简星激动起来，他死死攥着掌心，大声说：“甘姨如果失败，我就自己来！那晚我也是带着刀的，我手边还有汽油，要是连我都杀不死他，那就放火，和他同归于尽！”
看着他疯狂的样子，柳羽涅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远甚于甘薇的因果。如果把发生在孤儿院的这起谋杀案比作一张蛛网，那简星，才是真正掌控着每一根蛛丝的操盘者。
这个孩子的确聪明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居然能把甘薇和卢平安耍的团团转。可这样的聪慧放在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身上，却只会让人感到恐惧。因为他的心性还没有成熟到足以支撑这样的智慧，他会高估自己的能力，也会低估承担的责任，从而酿成难以预料的恶果。
霍忱想，虽然有些荒谬，但眼下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一种可能了。简星的计划疯狂又大胆，一旦其中有一个环节出错，就有可能满盘皆输。这小子能成功借刀杀人，简直不可思议，难道真的得到了老天爷的庇护？
柳羽涅却从简星的身上，看到丝丝缕缕蔓延开来的因果之线。
那些线很不起眼，但的确连接着远方的某一处。柳羽涅刚想擡手去碰触，那丝线就像是察觉到危险，倏地断裂逸散。
柳羽涅微微蹙眉，如果说上一次在探查许国泽的因果被人暗算时，他还只是有所怀疑，那这一次亲眼看到这一幕，他就完全可以确定了——他的对手，那个藏在暗处的神秘人，的确和他一样，拥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甚至操纵因果的力量。
可柳羽涅直到现在都没想通，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旁的霍忱还在努力跟简星讲道理，试图让他明白自己的做法有多不可取，可少年却非常固执。也许是从小成长在孤立无援的环境里，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的，甚至嘲讽霍忱太天真，说这个世界无人可以依靠，唯独靠自己才有用。
两个人越吵越凶，情绪也越发激动，简星怀中的梦梦被箍得有些不舒服，不安的扭动着小身子，哼哼唧唧的想哭。
霍忱对简星失望透顶，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做这些事，自己也得背案底，前途全毁了！我看你就是缺心眼！为卢平安那种人渣赔上一辈子！”
“前途算什么？”简星冷笑，“只要能救孤儿院的所有人，哪怕要我的命也值得！”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简星被打的偏过头去，白皙脸颊上的红痕非常清晰，他呆呆的维持着这个姿势，好几秒之后，才缓缓转回脸来，看向打了自己的段蔷，难以置信道：“段阿姨？为什么？”
梦梦吓得哭了起来，使劲一挣，从简星怀里逃出来，慌不择路的撞到柳羽涅身上，抱着他的腿躲到后面。柳羽涅有点不自在，但还是忍住了没动弹。
段蔷紧紧攥着拳头，掌心又烫又涨。这是她第一次打人，用了很大的力气，看着简星脸上的巴掌印，她也很心疼，但强忍着不去管，嗓音颤抖的说：“小星儿，什么叫要你的命也值得？这么自暴自弃，真是伤了许攸的心！”
简星抿唇，捂着脸低声道：“我就是要让卢平安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杀了他……这也是许老师的意思。”
段蔷摇头：“不，这绝不会是许攸的意思。我很了解他，他从小到大受了多少委屈，但他想的从来都不是报复，而是竭尽所能的保护那些和自己一样被欺凌的弱者！他可以为了保护你们这些孩子豁出性命，却不可能选择杀人这种手段！”
简星不信，摇头道：“不，许老师说过，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卢平安不死，所有人都不可能得救。”
霍忱冷冷道：“我早就说过了，给你写信的那个人未必是许攸。你被那家伙当枪使，做了杀人的刀子，还喜滋滋的给他数钱。啧，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在这件事上就犯蠢呢？”
简星皱着眉头不吭声，眼神飞快闪烁着，似乎陷入了自我怀疑。
柳羽涅的裤子被梦梦的小手抓的不成样子，只能蹲下身来，拉着小姑娘的手把人搂进怀里。
他的身上没什么温度，却有一股很好闻的清冽味道，梦梦紧张的挣扎了一下，很快就被那味道吸引，把脸埋在他胸口，好奇的闻来闻去。
碰触到女孩手指的时候，柳羽涅看到了她身上的因果。
很微弱的一团，小奶猫一样颤巍巍的呼吸着。这孩子从出生就有缺陷，被父母抛弃，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就只有孤儿院那方寸之间。她的因果太简单了，简单到只被几个人填满——照顾她近一年的段蔷，陪伴她长大的简星和欧阳依，还有总是笑着帮她梳头发，送给她粉色公主裙的许攸。
柳羽涅觉得段蔷说的没错，许攸太善良了，他不会主动伤害任何人，否则的话，也不会活得那么辛苦。但善良绝不是懦弱，他也会为了保护某个人挺起瘦弱的胸膛，为更孱弱者撑起一片天。与简星比起来，他才是更勇敢的那个人。
柳羽涅轻声对一脸挣扎的简星说：“你一定也怀疑过那些书信的真伪吧？但你选择忽略，因为你更像利用这个机会，来达成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
简星和许攸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同样面对压迫，许攸的反抗固执且温和，哪怕要反击，也会选择最保险的，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方式。可简星不同，他就像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剑走偏锋，哪怕毁掉一切都要达成目的。
柳羽涅不得不佩服，神秘人对人性的把握实在太精准了，如果说简星是盘踞于蛛网上的蜘蛛，那他就是站立于蛛网之外的驯兽师，只靠几封信件，就操纵着简星成为杀人的刀。
与前几个案件相比，神秘人藏得更深，手段也更隐蔽了。
可霍恂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从调查组逃走……如果他真的是神秘人，明明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乖乖接受调查，就有很大概率成功脱身，为什么反而主动暴露自己？他如此反复无常，到底打算做什么？
柳羽涅的话，让简星的脸色彻底灰败下去，他始终逃避去面对的问题，终于赤裸裸的摊开在面前。
到底是他按照许攸的指示去做，还是借着许攸的来信，把自己心底的渴望付诸实践？他看着梦梦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想起许攸温柔的笑脸，眼神怔怔的，忽然落下泪来。
“我……我弄脏了……”他缓缓蹲下，握着梦梦单薄的肩膀，红着眼眶低喃，“我把你们都弄脏了……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终于放下固执和骄傲，在懵懂又稚拙的女孩面前，真诚的忏悔自己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