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是你杀了卢平安&血与火
155是你杀了卢平安&血与火
滕晓萌怀着忐忑的心情坐在霍忱旁边，她清楚刚才霍忱的说辞大概率只是伪装，什么凶器和指纹，那种东西要是能找到，早就已经破案了，霍忱忽然把甘薇带回来，肯定不是因为那种离谱的理由。
十之八九是发现什么关键线索了，但甘薇真的是凶手吗？她常年患病，又孤身抚养着女儿，会犯下杀人这种重罪吗？
滕晓萌胡思乱想着打开电脑记笔录，她本以为霍忱会按照以往的习惯直入主题，可这一次，霍忱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都是非常常规的，甚至是之前去甘薇家时曾经问过的。这让滕晓萌很是疑惑，要不是霍忱积威甚重，她都想开口打断这无意义又浪费时间的问讯了。
接受讯问的甘薇同样疑惑，忽然被警方闯入家里，强行带到这间审讯室时，她吓得差点晕过去，冷汗如浆，脑子都是木的，谁知机械性的回答了好几个问题，对面那个可怕的警探却一直没有发难，这给了她缓冲的时间，让她逐渐从那种浑浑噩噩的麻木感中缓解过来。
霍忱到底想做什么？他是真的怀疑她吗？还是声东击西，真正的矛头对准着别处？
甘薇越是思考，就越是一团乱麻，这一刻，她无比希望简星能在自己身边。那个十三岁的男孩，有着远超孩童的智慧和冷静，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想出应对的法子。
不，不能这样想，简星不在才是好事。就算她出事，只要那孩子平安，她的浅浅就有人照顾。简星那么聪明，未来一定很有出息，比她这种常年患病，连像样工作都找不到的母亲好多了。像她这样的人，以后只会拖累浅浅……
霍忱问着一个个无关痛痒的问题，直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发出细微的震动，他拿出来扫了一眼，没有接听就挂断了。
是柳羽涅打来的电话。他们事先商量好了，如果柳羽涅顺利把隋广福控制住，就会打电话过来作为提示。
看来小蛇那边一切安好……霍忱低低笑了一声，在气氛严肃的审讯室里，显得很突兀。
甘薇怔了怔，嘴里不知所谓的回答忽然中断。她隐约意识到霍忱有些不一样了，不由紧张起来，嗓子变得干涩，心跳也随之加速。
霍忱收起手机，淡淡道：“甘薇，我知道是你杀了卢平安。”
滕晓萌敲键盘的手指一个哆嗦，打错了一连串字符，震惊的擡起头来。甘薇也犹如被当头敲了一棒，额头瞬间沁出一层薄汗。
但很快，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深呼吸几次之后，逐渐恢复一脸的麻木。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的嗓音毫无起伏，像是在机械背诵，“起火的时候，我在巡查孩子们的宿舍，怎么可能——”
“是为了傅浅语，对吧？”霍忱仿佛没听到她的辩解一般，自顾自的打断，“她可爱乖巧，身体健康，聪明机灵，这些本该让你骄傲的，却在某一天成了催命符。卢平安是怎么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的？你是不是想过各种办法，想让他改变主意，把人选换成其他孩子？健康漂亮的女孩……唔，孤儿院中，可能只有欧阳依勉强符合条件了，你有没有提起过她？那孩子平时很依赖你吧？她知不知道自己被最亲密的甘姨当成挡箭牌，推出去送死？”
滕晓萌震惊的听着霍忱一句句的诘问，敲在电脑屏幕上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是组合起来，就成了无法理解的句子。她不知道霍忱不在调查组的这段时间里查到了什么，但是从组长笃定的语气来看，甘薇似乎是为了女儿傅浅语，杀了卢平安？
甘薇仍然面无表情，但她被固定在桌面上，包裹着绷带的手却颤抖了起来，让她的慌乱和紧张无处遁形。她好不容易才从霍忱连珠炮一样的问题里找到插话的机会，尖声喊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人选，什么送死，通通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害小依？她和浅浅一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哦，不是欧阳依。”霍忱沉吟，“那就是男孩了？让我想想……简星？卢平安大概不会同意吧？那孩子太精明，不可控因素太多，万一像梦梦一样出了意外，他可没法跟霍行止交代。”
甘薇下意识的想要否认，但是在开口之前，她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不管她肯定还是否定，都代表她听懂了霍忱描述的前因后果——想到这里，她立刻紧紧闭上嘴巴，维持住麻木的表情，心想好险，差点就犯错了。
然而下一秒，她就从霍忱那双独特的灰色眼睛里，读出了名为讥讽的情绪。
她微微睁大眸子，本能的逃避那目光，又跟旁边的滕晓萌对上视线。滕晓萌一脸茫然，看看她，又看看霍忱。
甘薇怔住，后背的衣裳一下子被冷汗浸湿。
糟了，她还是犯错了——真正毫不知情的人，应该是滕晓萌那样的表情才对！
霍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缓缓勾起一个笑容，指了指右后侧上方：“你知道吗？这间审讯室里，安装了好几个摄像头，你的一切表情动作都会被记录下来，被反复分析。人在巨大冲击下的表情和反应是很难控制的，无论是谁教给你应对讯问的方法，他都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甘薇缓缓垂下头去，这一刻，她似乎被一种更沉重的麻木笼罩，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机，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没有人教过我……”她喃喃道，“病了这么多年，早就学不会什么了。”
她低着头，眼睛往上翻，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霍忱，忽然露出冷笑：“既然你非要逼我，那就别怪我把一切都说出来了。姓霍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过孤儿院！你离开以后，卢平安就盯上了我的女儿，一定是你做的，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她的指控，让霍忱心里一沉——去过孤儿院的是霍恂，但据霍恂所说，上一次去是在一年前了，可傅浅语被卢平安盯上，明显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难道霍恂仍然有所保留？
可眼下不是纠缠这些的时候，霍忱深吸一口气，在手机上点开自己和霍恂的照片，展示给甘薇看：“我和他们不是一伙。这是我哥，我们是双胞胎兄弟，你说的那个去过孤儿院的人应该是他。但我不觉得他会伤害你的女儿，一切应该都是误会。”
甘薇面露震惊，但随即又转变为恨意：“那又如何？就算不是他，不是你，也一定是霍氏！你们是一家人，难道还能大义灭亲不成？”
“我会不会大义灭亲，只有时间能给你答案。”霍忱摇摇头，“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只是想侦破这起纵火案，和一系列儿童失踪案罢了。甘薇，我建议你老实交代作案经过。如果你杀人的确是因为走投无路，到了法庭上，法官会酌情减刑的。”
“减刑？”甘薇轻声道，“对于我来说，那种东西有什么意义？我本来就活不长了。”
霍忱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对你来说也许没有意义，但是对于那些失踪的孩子来说，弥足重要。甘薇，你真的完全不在乎梦梦的死活吗？还有这些年陆陆续续失踪的孩子，你难道都毫无在意？”
甘薇静默着，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吐出一句话：“……到底为什么怀疑到我？”
霍忱知道她的心理防线已经被攻破，便不再咄咄逼人，耐心解释道：“因为你手上的伤。”
“伤？”甘薇垂眸看着自己被包裹起来的双手。
“你说大火发生时，你正在孩子们的宿舍附近巡视，所以才能把他们救出来。可那是一群智力或身体有残缺的孩子，想要把他们带出火场，远比带离正常的孩子更加困难。就算有简星和欧阳依帮你，也势必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孩子们都毫发无伤，连喉咙都没有被浓烟熏到，说明大火远没有烧到宿舍，可你的手却严重烧伤，这是完全矛盾的。”
甘薇下意识的反驳：“这是我救最后一个孩子时受伤的——”
“不是的。”霍忱无奈的打断她，“甘大姐，都到了这一步了，何必再说谎呢？我跟医生确认过了，你手上的伤，是直接接触到滚烫物体才会造成的，比如烧红的栏杆。如果火势大到把铁制品都烧红，你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这个伤，是你放火后逃离时造成的吗？”
甘薇再一次沉默，她盯着自己的手，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可怖的夜晚，血的颜色，火的光芒，在视网膜上斑驳成混沌的一团，直到现在都还近在眼前。
“这个伤，是我故意烫的……”她喃喃着，眼泪顺着脸庞滑落，“刀子……刀子割破了手，我想藏住伤口，就狠心把手烫了……”
小星儿，甘姨尽力了。人能欺骗别人，却骗不了自己。杀人了就是杀人了，藏不住的。但还好，直到现在，甘姨都不觉得后悔。
甘薇艰难的擦掉脸上的泪，轻声道：“没错，我杀了人。但那个人早就不是卢平安了，那是一个……披着卢平安外皮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