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暗夜不速之客
“我们。”大伯指了指自己,在身上拍了几下,摸出一根烟点上:“只是影子计划的一部分,用于掩护……”他口鼻喷出一片烟雾,似乎准备好将家族的事情一点一点讲解给我听了。但就在这时,突然出现了异动,我们之间茶几上一堆杂乱的资料之下,隐隐有红光在闪烁,旋即,便又响起了“嗡嗡嗡”的蜂鸣声。
听到这个声音,大伯的面色突然一凛,迅速将手中的烟头按灭,拨开桌子上层层叠叠的一堆资料,露出一个椭圆形的盒子。那盒子正兀自震动着,还从一个圆孔里,发出一闪一灭的红光,像是一种警报器。
大伯按住椭圆形盒子的顶端,向下轻轻用力,盒子的嗡鸣声便立刻止住,从里面传出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有人闯入,四个,三男一女,身份未知。”
“到了哪里?”大伯低声问道,同时抬起头朝着墙壁看去,那里有一个挂钟,稍短的时针刚刚越过数字4,不知不觉已经四点多了,漫漫长夜已经快要过去,黎明即将到来。而按照我的经验,这也是人一天中最为困顿的一个时间段,这些闯入者还真会找时间。
“已经到了庭院中央。”盒子里的声音回答道,却突然发出了“咦”的一声,很是奇怪地说道:“他们竟然在庭院里……整装。”
“整装?”我和大伯同时疑问道。
“应该是,我看到他们……确确实实是在收拾衣装,好像是要正式去别人家登门拜访一样。”盒子里的声音变得不那么自信,有些犹豫。
想来也是,四个人在凌晨时分悄无声息地闯入其他人的院子里,却不偷不抢,反而想要正式拜访,真是诡异的紧,不知道这些人要搞什么鬼。
“他们在敲门!难不成真是来拜访的?”盒子里又传出声音,说明这闯入者的行动。
“晾他们三分钟,然后你带四个人将他们引进大厅,其余人继续监视,看好外围,等待指令。”大伯说完,便将按在椭圆形盒子上的手拿开,对我说道:“我去会会他们,你待在这里休息一下,如果想了解来人的情况,就去月牙形门的房间,那是监控室,其他房间不要随便进,有危险。”
“我也一起去吧。”我提议道,不知为什么,我直觉来人应该和我有关,我前脚到,他们后脚就来,这实在有些过于巧合。我想,凌晨四点有人过来拜访,这事应该不常发生。
“我先去探探底,咱们司家的家主,哪是随便几个阿猫阿狗就能见的?”大伯拍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重复道:“二弟司循山不在,你就是咱们司家的家主,你要尽快适应这个角色。”
家主?我的心登时一震,这两个字像一块巨石,立刻压得我呼吸急促。我扶住正起身站起的大伯,低声说道:“有大伯在,一切自然是大伯定夺。”
“我只是在你们不在的时候,勉力撑起这个家,好在交在你们手上的时候,还有点根基和威望。”大伯又拍了拍我的胳膊,轻轻叹了一声,便低头走出房间。
我见他走出密道,便开始寻找大伯口中所说的月牙形的门洞,距离不算远,就在几步之外,中间只是夹着一扇五角星的大门,虽然很奇怪这不同门代表着什么,但大伯“危险”的警告还在耳边,更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个有着月牙形门洞的房间不算大,四四方方,和那种小区里的安防监控室一模一样,靠着墙放着上下两排监控屏幕,屏幕前是一个操作台,上面有一些按键和旋钮,旁边留着一个紫砂茶杯和一个水晶烟灰缸,一把看起来很舒适的老板椅放置在操作台的前面,明确显示进出这个房间的人级别不低,不知是不是大伯才能进入。
这些屏幕都亮着,一览无余展示出这座庭院里里外外的情形,其中在一块标有“厅口正面”的屏幕上,我看到有四个人成菱形笔挺地站在摄像头下,从身材上看,就是三男一女,应该正是那些闯入的不速之客,而站在菱形最前尖那个位置的男人正弯着两根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门板。
不远处,有五条人影已然出现,应该正是大伯安排的手下,他们组成一个“u”字形的队列,缓缓走近门口的四人,形成一个半包围的态势。
领头的闯入者停止了敲门,和同伴一起转过身去,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动作,更没有对面临的半包围形式采取任何行动,只见他摊起双手,似乎对着大伯的手下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大伯的手下便推开了大门,引领着这些闯入者鱼贯而入。我盯着屏幕,感觉那个领头闯入者的身姿有些熟悉,却一时也无法和记忆中的人物匹配的上。
几秒钟之后,他们出现那个宫殿般富丽堂皇的议事大厅,大伯正站在中间的主位前,背对着大厅的正门,扶着扶手,一下一下做着伸展运动,似乎全神贯注在做早操,仿佛根本没有注意自己的背后已经涌进来了九个人。
大伯继续做操,其他人默默站着,过了好一会,大伯才缓缓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对着面前的众人似乎说了句什么,这时我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只能看到画面,却听不到声音,这样看默剧,还是一个俯瞰整个大厅,人形如火柴棍的固定画面,连细节都看不清,这对于我来说,就又变成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所幸,控制台上的按键、旋钮和调节器都有一些英文的缩写,我又点亮了一台总成系统的小屏幕,还找到了一个与这块小屏幕链接的鼠标,便一点一点进行尝试。最终,在闯入者坐下与大伯聊了三五分钟之后,我让大厅里的声音在这个小房间里响起,并且把镜头进一步拉近,对准了那个领头闯入者的脸。
“我今天来,就是希望你们玉手司家能与漠北钟家以及……涂家联手做这件事。”那人微微笑着,对着大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而我,也皱起了眉,不光是他这个对于司家很离谱的建议,更是为这个人——此时,摄像头的焦距已经拉近,这人的面貌清晰地展现在我的面前——他竟然是须鲸,蓝色黑洞的须鲸,被零局俘虏的须鲸,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这不可能!”大伯闻听此言,一拍扶手,几乎就要站起身来,声音变得高亢:“如果小哥是为了此事而来,就敬请回去吧,时间还早,今天还能做很多事情,就不要在司家浪费时间了。”这已经是在下逐客令了。
须鲸却依然坐着不动,颜色上也没有出现任何尴尬或恼怒的神情,反而露出了微笑,绽放在那张颇为俊秀的脸上,显得赏心悦目,而我却见识过他笑容背后的阴险与狠毒。
须鲸双手轻轻拍了拍扶手,还在上面使劲摩挲了几下,忽然扯起了闲白:“这椅子真是好东西,交趾黄檀的吧,颜色已经通红,表面晶莹剔透犹如宝石,至少得是百十年的老物件了。啧啧……”
他又抬头,对着脑袋上方的雕梁画栋也是赞叹不已,最后感慨道:“真是奢华享受啊,司家雄踞一方的宗师气派可见一斑。”
须鲸在惊叹,我也才意识到这栋房子的价值,但是始终不明白他为何把话题突然转移到这不相关的装潢上,大伯好像也不明白,却也不想探究,只是淡淡说道:“老辈人的喜好罢了。”
“是啊,老辈人。”须鲸收拢四处游移的目光,将它固定在大伯的脸上,语气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东西好是好,就是太陈旧了,这些年,这间屋子没有添加什么新物件吧?”
“这是在我们司家,这是我们自己的厅堂,怎么舒服,还不用旁人来插嘴吧。”大伯听出须鲸话语里的锋芒,立刻回击。
“是不是家道中落,日渐式微,无力置办新家具了?”说这话的时候,须鲸的语气很是轻佻,毫不掩饰其中的嘲讽。
“如果你是来谈合作的,我已经不感兴趣,你早就该离开了。如果你是前来找事的,司家可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大伯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勃然大怒:“即使你是蓝色黑洞的须鲸,也没资格在我们司家面前冷嘲热讽!”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须鲸突然站直了身体,郑重地向大伯鞠了一个躬,语气一下变得极其诚恳,用词也立刻变得文绉绉:“关中玉手司家,自崛起于江湖之后,确是雄踞一方、开宗立派的霸主,时常一呼百应,领袖群雄呼啸于天地山川之间。但天道有盈余,不期而遇,这百十年间,司家也曾有自污为盗、藏于监牢之中避祸的韬光养晦;也曾有困于局势,与官方合作,贡献自己尖齿利牙的迫不得已。概因世事无常,各方势力此消彼长。最近这些年……”
“你到底什么意思?”大伯猛地站起身来,打断须鲸的话,用手指着暂时毕恭毕敬的须鲸,指尖已经激动地有些颤抖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呵斥道:“你在嘲笑我们司家这些年今非昔比了?!你在嘲笑司家在我手底下没落了?!再怎么不堪,我们司家这匹骆驼,足以压死你这小小的蝼蚁。须鲸?我呸!”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伯今天遭遇到不少情绪的波动,在须鲸不停的挑逗和试探下,已经逐渐失去了对情绪的有效控制,这种缺乏掩饰的宣泄,将自己内心的真实诉求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从他与须鲸这短暂的言语交锋中,便可以看出来了,大伯对于司家的兴衰相当敏感,而自己掌管司家时候的逐渐式微,仿佛一处鲜血淋漓的伤疤,须鲸的话,犹如一根尖锐的刺,直刺要害。大伯集中力气反驳,反而证明了他也认为事实如此——多数人只会为被揭露的事实愤怒,对于无中生有的指责反而会一笑了之。
须鲸年纪虽轻,人却阴狠,城府也深,说这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见大伯发火,他没有针锋相对,反而语气柔软了下来,几乎是设身处地般在为大伯解释:“司循山隐匿行迹,司家全靠您独立支撑,没有核心资源,缺乏核心信息,能将司家维持在现在情况,江湖上司家威望犹存,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但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你凭借一己之力就能重振司家雄风,您为何要拒绝呢?”最后这句话,他着重强调着“一己之力”,很有用意。
“司家和涂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怎么可能与他们合作。”大伯语气依然很重,但已经重新坐下,目光紧紧钉在须鲸身上。
这对于须鲸来说,却不是什么太大难题,他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举起来三根手指:“第一,有句说烂了的俗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哪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司循山和柯语溪不也结婚了,还生下一个孩子……”他的眼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朝摄像头的方向瞥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个叫做司徒然的,究竟该和涂家不共戴天,还是该跟司家不共戴天?他的名字,可是既有司,又有涂啊,纠结啊。”听到这里,我不免一愣,然后马上意识到他说的是谐音,将“徒”意味成了“涂”,突然,我的心里出现了一阵波澜。
“司徒然,自然是我们司家的血脉。”大伯不假思索,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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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样确定司徒然他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他自己也难以把握吧。情绪和感情是最不靠谱的,只有赤裸裸的利益关系才是最坚固的,司家强大了他自然是司家的人。不过这次行动涂家已经确定要参加,现在司家与涂家相比已经很有差距,你不想这个差距拉得越来越大吧。”
大伯还想说什么,但是须鲸并没有给他机会,而是曲起了三个指头中的一个继续说道:“第二,我对你们司涂两家的恩怨丝毫不感兴趣,从不想撮合你们化干戈为玉帛,我只是谋求短暂合作的可能。我想这对于你们来说,也是个知己知彼的好机会,为什么不能做一下战略性的隐忍呢?”
“涂家也可以摸清我们的情况!”大伯冷笑一声。
“实际上……涂家并不在意这点,从现实情况看,现在的涂家已经不把司家当作竞争对手了。”须鲸一直在强调目前司家与涂家的差距。
“那是因为他们在逃避,欠下血债的是他们,而我们司家,才是讨债的!”大伯的声音猛的又一提高,紧接着便又压抑下去。
“第三……”须鲸伸出去的手指全部收回,握成了一个拳,他缓步走到大伯的身边,凑在大伯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声音太小,我在监控里无法听到,但我看到大伯的脸色突然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你保证?”大伯盯着须鲸的眼睛,等待他的答案。
“自然。”须鲸信心十足地点着头,紧接着又补充道:“你们两家的恩怨情仇可不止这百十年,你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仅仅涉及两个家族而已,我想你应该有办法验证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