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生死麻烦纠缠
水很凉,更加汹涌,跳下水后,根本无法稳住身形,一瞬间,就被凶猛的水流携裹着向前冲去,眼睛自然也睁不开,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其他人又身在何方。这种情况让我又惊又喜,惊的是才脱逃烛龙的巨口,又卷入不可控的激流,千辛万苦却依然在生死间游荡;喜得是这种情况似曾相识,从夜郎悬山逃脱的方法也是被汹涌的水流冲出。再说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默默祈祷,捏紧自己的鼻子不让水流倒灌,憋着气、缩着脖子,任由急流带着我向前。其间,我也不时张着手臂划拉两下,希望能碰到其他人、特别是于诺的身体,但始终是空空无物。
这一段时间倒不长,比之前跟着洛慧慧潜水寻找出口的时间还要短上不少,在肺部的空气还有些许残存的时候,我就感觉水流的力道快速衰减,携裹我身体的推力也消失不见,整个人似乎静置在了水中。
我赶紧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身处泛着些许蓝色的水中,不远处有游动的鱼,以及几条正向上游去的黑色身影,而头顶是则一片朦胧的亮光,应该就是水面!
我拼命划着手臂、蹬着水,终于冲过水与空气的边界线,重新为身体带来了新鲜的空气和鲜活的生命力;头顶的天空,不仅有低飞的水鸟,不仅有淡淡的几丝细云,更有撒下无限光芒的太阳,一切都让人那么激动——我又逃得一劫,重回生天!一瞬间,我甚至有了不靠谱的遐想,感觉自己就是某本探险小说的主角,总是能够化险为夷、走到最后的。
但所有的欢愉只是持续了半分钟,更多的担忧和焦虑立刻卷土重来——我的父亲司循山、我的舅舅柯问峰他们还留在赤塔雨城里,究竟是生是死?于诺、付千河他们是否也和我一样顺利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转身四望,我的心稍稍放下一点,水线之上,已经有几个人的脑袋浮了上来,正是于诺、付千河他们。
我们慢慢地聚拢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到达岸边,那远远的一线陆地,似乎离我们很是遥远;而现在虽然已是夏季,但在这高纬度地区,水温还很冰凉。在这样低温水域里长途游泳,对我们体力是个极大的考验。另外,看这日头已然偏西,本来炽热的阳光也慢慢丧失了温度,夜幕不久就会降临。到时,我们会更加危险。
远处的陆地有些飘渺,但我们看看分别被洛慧慧和付千河背在身后的宋教授和常锦路,谁也没有感慨人生多艰,而是确定好方向,一点一点向前划动双臂。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色已然昏暗下来,满天的光芒随着太阳的下落变成了天边的一抹椭圆形的橘红,本来淡蓝色的清澈湖水看上去变成了深邃的灰黑。我们不仅精疲力尽,更是寒冷难耐,一张嘴就能听见牙齿打颤、相互撞击的声音。
而这时,又起风了。平静的湖面开始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涛,我不时随着波浪被甩上抛下,连连呛了好几口水,手脚从冰冷变得麻木。
“格老子的,龙吸水!”天狗看到了什么,大声向我们提醒。
我茫然回首,就见在我们的身后,湖的中央区域上空,不知什么时候涌起了一片浓重的黑云,黑云与湖面之间,隐隐出现了一条漏斗状的浅色黑柱,正是典型的水龙卷。它移动得很快,而且运动的方向正是冲着我们而来。
凭借几乎要僵硬的身体跑过迅猛移动的龙卷风?我从不敢做如此的奢望。这一刻,我几乎要彻底放弃了,想着就此撒手,逃离这个波谲云诡的世界,远离这些不知何时就要降临的死亡威胁,安静地躺在湖底,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在我身边正在与波浪搏斗的于诺,告诉她我的选择。手刚一抬起,便立刻被于诺抓住,一股向前的力量从她苗条的身体里传出,牵着我继续向前。虽然速度并没有提升多少,却没有半点停歇,耳边还传来她气喘吁吁的鼓励声:“加油,能行,还没有最后一刻,加油。”
我马上像被打了一拳,头脑清醒下来,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从老阿措到我父亲,从于诺到常锦路,再到柯问峰,都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保护我的生命,我却在摸到曙光的时候轻言放弃?
我牙齿狠咬,几乎将自己的舌尖咬破,身体再度忙乱起来,拼尽力气向前游去。忽然之间,发现一道雪白的亮光穿过浪花,射到我们所在的水域。刚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闪电,但既没有随即而来的轰轰雷声,又未免闪亮的时间太长了。
顿时,我欣喜若狂,是探照灯,是船!我们得救了。我既庆幸又后怕,如果刚才真的放弃,完全算是饿死在餐桌前了。
希望的船乘风破浪,直冲我们而来,远远超过水龙卷的速度,很快便冲到了我们的身边,迅速甩下两条软梯,船舷边更是探出两颗脑袋,竟然是两个熟悉的人,赫然是崔寒舒和郎一牙!他们仿佛怕我们行动不便,见到我们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同时跳下船,拉着我们往软梯上送。
很快,我瘫倒在甲板之上,任由船头激荡起的水珠铺洒在身上,可这种劫后余生的欣喜还没持续几分钟,浑身湿淋淋的郎一牙就走到了身边,指着船外对我说:“少老板,有了老娘们不愿意上船,你看怎么办?”
我赶紧蹒跚着来到船舷边,只见在黑漆漆的水中,洛慧慧随着波浪上下起伏,听见我在喊她,她往船边稍微游近了点,大声喊道:“这龙卷风是冲我来到,这就是诅咒,就是我的命,你们快离开,不要连累了你们。如果你们之后能找到我的尸骨,和宋哥葬在一起,我就感激不尽了。”说着,她就返身朝着水龙卷来的方向奋力游去,还反手朝着我们的方向摆了摆手,像是在告别。
我回过头,身后不远的地方,宋教授的半截尸身和常锦路静静地躺在一起,其他人或坐或站盯着我,等待我的决定。
我喉咙发干,心脏紧缩,脑袋阵痛,望着已经快速逼近、直径越来越许粗的水龙卷,以及决绝向前游去的洛慧慧,干张了几次嘴,终于发出一丝声音:“调头,走!”
船迅速的转舵,就在此时,我看到有一个光球突然从水龙卷的之中蹿出,以左摇右摆、飘忽不定的轨迹向我们这个方向袭来,它的速度极为迅猛,如同突然出现在夜空的流星。
船舶的转向和调头不如车辆般迅捷,相对于这流星般的光球几乎相当于停滞,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直奔我们而来,断断续续的,还能听到轰隆隆的声响,像是憋着的闷雷,又像发出巨大声响的火车噪音。
就在快要接近我们的时候,这光球带着怪异的声响突然下沉,直接向下直拐,坠入波涛汹涌的水面,那里,正是洛慧慧现在所处的区域,笼罩住了那个孤独的身影。
一声沉闷的巨响,光球在水面爆炸,激起数米高的水浪,形成强有力的波浪。
我们死死攥着船舷,迎接这波浪带来的颠簸。几分钟之后,光球爆炸带来的冲击过去,周围很快恢复了平静,低垂的乌云和粗壮的水龙卷消失不见,黑蓝色的天空开始出现晶莹闪烁的灯光;湖水荡漾的幅度也越来越小,我们所在的机动铁甲船也不在颠簸——刚才出现的一切如同恍惚间的梦境,除了不远处一处湖水如同烧开了般、不停向上翻涌着气泡外,一切都是如此平静安宁。
忽然,一具人形的物体从水泡之中冒了出来。
船上的探照灯适时追了过去,湖面上一片雪亮,那具人形物体已经漆黑如炭,面目口鼻早已经糊在了一起,四肢也比正常人短了很多,仿佛只到正常人膝、肘关节处那般长短。
整体上,这人形物体只能看出点人的轮廓而已,是洛慧慧吗?我不敢肯定,但除了刚才没入光球中的她,还有可能是其他人吗?
我本想把这洛慧慧的尸身捞上来,但焦黑的身体似乎已经完全炭粉化,在身下气泡和水流的冲击下,这具尸身竟突然散开,变成细末,融进湖中,如同撒在热水表面的一勺糖,眨眼间,融入到湖水之中,完全消失在我们的眼前。
从光球出现到洛慧慧与这座贝湖融为一体,我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在转瞬之间发生,又想到了在逃脱夜郎悬山之际,被相柳血液沾染的梁三和刘越诚也是相同遭遇,变成了随风吹散的粉末,尸骨无存。看来,洛慧慧之前告诉我们的野人秘密所言非虚,这一切都是沾灰的防控机制。
片刻恍惚之后,洛慧慧临终的嘱托再度在脑中响起,我赶紧让郎一牙找出一只大桶,将混有洛慧慧尸骨粉尘的湖水盛了一些上来,权作她的尸身了,好代替她与宋教授合葬。
船迅速向岸边驶去,崔寒舒竟然还备了几件衣物,让我们换上后,又拿出一些牛奶、面包、巧克力棒分给我们充饥补充体力,甚至还摸出一瓶伏特加。
天狗接过伏特加,仰起脖子一口气灌了小半瓶,大大打了个酒嗝,长长吁了一口气:“格老子的,真的以为……这次真的折进去了。”
我几乎没有看见过他的胆怯。在我心里,他一直是不惧生死,一往无前的,便忍不住问道:“你也怕?”
“谁不怕死?”天狗拿着酒瓶重新回到甲板上,常锦路还在那里静静地躺着,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外套,就像睡着了一样。天狗将剩余的伏特加倒在常锦路身边,淡淡说道:“只是我们敢去死。”
我不敢再去看常锦路,就转过身回到驾驶舱问郎一牙:“你们怎么在这里?”
开船的郎一牙嘿嘿一笑,刚想张口,崔寒舒的呵斥声就传来:,“别他妈吹牛逼,给少老板实话实说。”
郎一牙鼓起的兴奋像扎破的气球偃旗息鼓,嘟嘟囔囔地说:“你还记得那个在狼群中出现的神秘小个子不?他找到了我们,说少老板你们很有可能会出现在贝湖。”说着,他也充满了好奇:“少老板,你们不是去的森林里吗?怎么就从这湖水里钻了出来?”
“神秘小个子?”于诺对这个信息很是感兴趣。
面对于诺的询问,我没有任何隐瞒,将我与小个子接触到的所有情况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于诺眉间越蹙越深,最后呼出一口气:“漠北钟家。听你描述这人的相貌,以及对声音的敏感程度,他很像漠北钟家的大当家。”
“漠北钟家大当家?”大家的目光同时集中在于诺身上,艾清英和杜心似乎第一次听说到这个家族名字,一脸疑惑。而我曾在马有德的招商大会上,见到了孤身一人的钟家二当家,当时一身兜帽斗篷将自己的身形裹得严严实实,声音也很中性,连男女都分不清楚,很符合这个家族的神秘气质,真不知道当时马有德怎么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的。
那时这个钟二当家自称他们不讲人情,只谈生意,但反观这个疑似钟大当家所作所为,却似乎总在有意无意的帮我,根本没有提及任何利益交换的事情,反而像个热心人——特别是这次让崔郎两口子在湖上游荡,等待我们,似乎只是为了救我们。
这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于诺也表示无法猜度,并且提醒我,从他焚烧仙人尸身这事来看,这钟家似乎和所谓的仙人关系匪浅,或许掌握着更加深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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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没有说什么?譬如为什么要救我们?”我追问郎一牙。
“这家伙仗义!”郎一牙看上去对丸子头小个子很是赞赏:“我也知道江湖凶险,人心叵测,起初也怀疑他无事献殷勤有所图谋,我性子直,起初还不大相信,说话也不好听,但人家不气不恼,说少老板你身负极为重要的契约需要履行,关系到许许多多人。他也不跟我们来,只是给我们带个信息,也不用担心他有别的什么心思。”
“那有什么仗义的?”崔寒舒显然不同意自己老公对小个子丸子头的评价:“看上去年纪轻轻,却总感觉老气横秋的,不是在装就是骗子!唯一比你强的就是打得过你。”
“打得过怎么了?要不是他仗义,我能听他的?你也不想想,追踪到咱们,跟上咱们是简单的事吗?跑过来就为了带一句话救咱们少老板,人家何苦呢?”郎一牙又开始跟崔寒舒争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