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故人突然现身
在昏暗的天色下，这个人只是显现出一个轮廓，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我使劲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地抬起手臂，指给大家看。“我了个大去，这他妈的又是什么情况？”付千河正在咬着牙狂点油门，但沾满了狼群血肉和残躯的车轮，就像沾满了黏腻泥巴的鞋子，让人艰辛难行，他愤怒而又无奈，抬起头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见了那个人形的轮廓，先是皱着眉头吼了起来，随即竟然嘴角咧起，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仿佛已经听天由命，说道：“你们就随便折腾吧，我看你们还想怎么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面前狼群抱怨。
“会不会是像国内竖在路边的那种塑料模特、假交警？”我见那个人影一动不动，心中有了一点侥幸，尽量往好的方向猜，我可不愿意相信会有一个人能站立在狼群里还毫发无损，除非他是鬼、是神，或者是这诡异狼群的同伙！但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正常人，子不语怪力乱神，老祖宗也教过我们要敬鬼神而远之。
“你看！”我刚刚说完，宋教授则也把手臂抬了起来，指向了那个地方，只见那个有着人形轮廓的影子动了，他的手臂扬了起来，曲臂将手掌贴在了自己的头部，像是在抚弄头发。
我的头皮便一下子炸开了，像有人在我的天灵盖上劈开了一道口子，一股凉气从那里从外向里冲入，让人头昏眼花、神情恍惚——这竟然是个活人。
于此同时，层层叠叠围拢在我们四周的狼群再度仰天长嚎，为被我们碾死的同伴哀鸣，为即将落入自己的血肉欢呼，而我看见，那个黑影的另一只手臂也曲了起来，手臂也扬到了耳侧，那姿势——像是在捂耳朵。
遇到事情，我的第一反应曾是躲和退，躲一下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但这些日子的经历却教育我，麻烦绝不会因为你不喜欢它而退避三舍，反而像沾染上的灰尘和味道一样，比你的爱人还要不离不弃，时刻随身。就如现在，前方那个狼群中的奇怪人影，显然是冲我们而来，并不会因为我选择视而不见而突然消失，我们已经躲无可躲，退无可退。我狠了狠心，让付千河将车头冲向那个人影的方向，先看清他是谁？退不了，就拼命！管你是何方神圣。想着，我也握紧了刚才从武器库精挑细选出来的一柄霰弹枪。
灯光下，那个人影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他举着手遮在自己的眼前，似乎这强烈的远光灯让他很不舒服，只见他身形并不高挑，个子稍矮，身材消瘦，我竟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觉得此人似曾相识！
很快，他似乎适应了这强光光线，慢慢地放下了手，恢复那刚才的身姿，双手插兜站立在那里，微微低着头，背部稍稍弓起，显得很随意，脑袋上，则顶着一个圆形的发髻。
我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此人并不是别人，竟然是那个丸子头小个子，就是他，出现在我和于诺分手的那个雨夜，与我一起被绑架到了动物园；就是他，突然出现在豫东小城湖底的那个洞穴里，火葬了那个疑似仙人的尸体；就是他，告诉我，父亲就在赤塔雨城。现在，他又出现在我们前往赤塔雨城的路上，站立在密密麻麻的狼群之中。
“是他！”我惊呼到，付千河和宋教授马上意识到，我认出了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瞪着我，惊问道：“你认识他？”
我点点头，付千河马上扔给我一个连着长线的对讲机，并打开了几个按钮，示意我可以向对方喊话。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对着对讲机，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车外，有着一个扩音效果很好的喇叭，声音在空中震荡，不少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警惕地伏下了身体，脖颈处的毛发竖起，发出警惕的呜咽低吼。
丸子头小个子听见了我的声音，眼睛突然睁大，不由自主地脱口说出了什么，但我们之间至少隔了二三十米，又隔着车窗玻璃，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看他的口型和表情，应该是一句疑问，像是”是你？“这两个字。
他的手向前伸出，指向了我们，在他手指方向的狼便开始像河水一样向前流动，向我们移来。
“这家伙是谁？跟你有仇吗？这是要发动进攻？”付千河急急问道，将身侧的枪也掂在了手中，旁边宋教授手中也传来卸下弹夹又装上弹夹的声音，实在反复检查自己的枪支弹药。
“就是那个告诉我父亲去向的人。”我紧张的回答，事实上，我对此人丝毫不了解，虽然和我接触的几次中，他温文尔雅，对我不仅毫无恶意，还救过我，但实在难以判断他的目的和立场，更何况，从现在的场景看，他分明可以控制这批狼，而这些狼，势要将我们留在此地，落入他们的腹中。付千河听到这些，很惊奇地“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深深的疑惑。
如河水一般向前奔涌过来的那十数匹狼，它们将自己面前的群狼挤到一边，对于稍显不满、不愿让步的某些狼，就露出凶狠的獠牙，向其嘶吼，对方立刻便萎靡起来，夹起尾巴往旁边撤去。这些狼向前挤开一条通道，而自己的身后却没有新的狼填充，在小个子的面前留下了一处两三米左右长的一段空间。
丸子头小个子紧随其后，一步一步向我们的车辆走来，犹如那碎冰弥漫的北冰洋中，正在行驶的一座破冰船。
前面开路的群狼最终站在狼群的最前端，围着我们的车辆站定，而小个子王子头也停止了脚步，立在我们的车前，透过碎裂的车窗玻璃，努力向里望。
看他这样子，是在想跟我们交流，我赶紧让付千河关上远光灯，点亮车内灯，让丸子头小个子能够看到我们，付千河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依我所言，点击了几下按钮。
车内的一道柔光亮起，我挑比较完整的地方，贴着前挡风玻璃，将脸靠在上面。
车外的丸子头小个子风轻云淡，微微笑了一下，说道：“果然是你。”随即他又轻轻皱了下眉，接着问道：“怎么是你？”
“什么意思？”付千河疑惑地问，我也无法给出答案，这两句话没头没尾，表示的意思也前后矛盾，让我一时摸不清脉络。
“意料之中，意料之外呗。”宋教授给我们分析到：“前一句是意料之中，后一句是意料之外。”
“越说越糊涂。”付千河抱怨宋教授的解释，转而问向我：“你明白了吗？”
我想起丸子头小个子曾说自己的听力比常人敏感，忽然意识到一种可能，连蒙带猜地说：“他可能听出了我的声音，但没有想到我在这里。”
我一说出这句话，就觉得这点极为关键，宋教授也像突然被电了一下似的，激动起来：“这就意味着我们也许并不是他的特定目标。”付千河也迅速反应过来，接着说：“也有可能根本不是他的目标。“
如果是这样，这意味着我们可能就此得救！我兴奋地望向外面的丸子头小个子，想着如何向他询问显得不那么狼狈。
但刚才宋教授和付千河并没有控制住兴奋，没能压低自己的声音，面前的这个神秘的丸子头小个子听力又极强，显然已经听见了我们的讨论，对着我们淡淡地说道：“如果车里没有涂家人，我的目标就不是你们。”然后他很温柔地向我们问道：“我能上车上看一下吗？”
他口中的涂家人，应该就是涂老太太他们。我和付千河、宋教授三个人互相看了看，简单沟通了几句，觉得目前这个情况下，我们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拒绝这个要求，我在这种情形下，自然也没有必要挑明我和涂家人的私下接触，以及涂老太太自称我外婆的事情。我们便一起来到了厢货侧门出，持枪站定在两侧，忐忑地打开了车门。
我们所担心的狼群趁机一拥而上的场面没有发生，它们虽然怒不可遏，伏在地上冲着我们呲着牙，却没有一只跟着丸子头小个子走到车上，我们赶紧关上门，围住了这个比我们低不少的纤瘦小个子，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用担心，你们的级别达不到别人的注意，他们只在乎涂家人。”小个子轻描淡写地说道，轻轻拨开了我们，简单地在车内来回走了一下，盯着还在铐着手铐闭着眼睛养神的马有德和躺在睡眠舱里的郎一牙和崔寒舒看了一会，随后拍拍手说道：“嗯，你们车上没有涂家人。”
在确定了我们并不是目标之后，我们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但随之被轻视的恼怒、因无辜受到攻击积压的愤恨突然像雨后的春笋一样茁壮成长，付千河首先忍耐不住，颇有些不满地说道：“这位先生，你莫名其妙就指挥狼群围攻我们，害我们两个伙伴受了重伤，这不仅得给个解释，还得取得他们的谅解才行吧。“
丸子头小个子拿手指搓了搓自己的鼻梁，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回复了正常，声音平缓地说道：”对不起，等他们醒了帮我向他们表达我的歉意吧。“
“这就……行了？！”付千河突然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小个子竟然是这种反应，一向伶牙俐齿、思维天马行空的他，也一时语塞。
“那你想怎么样？”小个子突然抬头，带着笑容看着付千河，表情竟然很真诚，真的像是要按付千河的建议去办的样子。
“嗯……告诉我们真相。”付千河竟然很有急智，在这样只是宣泄情绪的对抗中，抛出了我们都很关心的疑问。
小个子拿手捋了捋自己被整理的很是整齐的头发，又抓了抓自己丸子一样的发髻，觉得我们问了一个傻问题，说道：”人人都在追寻真相，以为掌握了真相就能掌控一切……其实，不过是为自己徒增烦恼而已，何必呢？“说着向我们挑动了一下眉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能他以为自己很有哲理吧，似乎我们能因为他这一两句话就大彻大悟。
他的神态和语气很轻佻，这让我们再度感觉到被轻视，宋教授也冷冷哼道：“知道了真相，至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这些长毛畜生围攻吧，我想，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你随机的捕猎行为，就围住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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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里已经明显有了指桑骂槐的意思，我紧张地盯着小个子，看他的反应，他面色却没有任何异变，还是很淡然，说道：“这是个错误，有信息说涂家人就在这辆车上，显然信息错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涂家的物品？”
我一愣，马上想起自称我外婆的涂老太太曾将自己一只有着精美雕花的手枪送给了我，让我防身——难道，这把手枪有什么猫腻？我被这个涂老太太摆了一道？但我并没有声张，和其他人一起摇头。
“你围捕涂家，结果错对付了我们，我们也因此差点被这些畜生吃掉？”付千河愤怒的吼道，让丸子头小个子不由又捂住了耳朵，皱起了眉头。
我心中突然有愧，自己私下接受到涂老太的东西，结果将大家带入了极为危险的境地；同时，也觉得付千河已经陷入了情绪中，几句话又绕回到对小个子的指责上，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于是，我制止住付千河的吼叫，对着小个子问道：“现在，既然涂家人不在我们车上，我们能够走了吗？”
“可以啊。”丸子头小个子很爽快地答应了，说着便敲了敲门，示意要下车。
付千河似乎心有不甘，但是此时赶快离开这里才是上上之策，于是便开启了车门。当丸子头小个子即将下到尽头，他突然回过身卡住了门，盯着我们问：“你们是要去赤塔雨城吗？”
我们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不光是这个小个子直白地挑明了了我们的目的地，还有他始终站在那里，让整个车门无法关闭，他很瘦小，在他的头顶和旁边有着不少的缝隙，足够外面的恶狼猛扑而进，我又忍不住摸向自己的霰弹枪。
“那里很危险，你们这几个人，恐怕应付不了，不必白白去送了性命——那里，是留给准备好的人的。你看这些狼，不过是赤塔雨城的外围守护者，你们已经无法应付了。”小个子提醒着我们，语气依然平淡，就像告诉自己的邻居，拐角的红绿灯坏了，经过时注意一下一样。
“你很熟悉那里？”付千河和宋教授突然问道，我甚至看见在车尾始终闭着眼睛的马有德也猛地睁开了双眼，随即又很快的闭上，但他的耳朵明显动了动，似乎在集中注意力在听这边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