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松林油脂雨滴
我的肩头落下的,就是一滴松脂,这东西滴下来,聚成团,在机缘巧合之下遭遇到高温高压、水流冲刷、经历千万年的时间磨砺,透明的就成为琥珀,不透明就叫做蜜蜡,我只知道这些浅显的知识,不由又怀念起曹烨,有他在的话,或许马上可以了解更多的知识。我顺着松脂滴落的方向向上看,而天狗和艾清英他们则举起了那块松脂用手电照着,仔细观察里面的那只虫子。
四周还是密密麻麻的笔直树干,头顶还是高耸的枝叶穹隆,不经意滴落的一滴松脂,根本找不到出处,正如难以判断雨滴从那块云朵飘落下来。我只是下意识地抬头,本也没有期望有什么发现,见没有什么异样,也凑过去,看松脂里包裹的那个小虫子。
那是一只挺大的甲虫,有点像小时候经常见到的一种叫“天牛”的虫子,有着梭子一样圆长形的身体,尾部收紧变尖,长长的头部长出两条的、弯弯的触角,像传统戏曲里武将头上戴着的长形“翎子”。现在这只虫子被整个包裹在松脂之中,像一个标本。
“也不知道这东西算是幸运呢?还是不幸?这么低概率的事情也被它碰到了。”艾清英竟然又感慨了起来,随即将手中的手电重新向前方指了过去,荡开一点点的黑夜,插入到森林更深处。
当强劲的手电光扫到某处树干上的时候,我们发现那里突然反射出一点黄褐色的光,随着手电光线的离开,又沉没在黑暗中。
所有人都发现了这点,同时互相问道:“那是什么?”
随即,大家手中的光源全部集中在那里,一时间,足有两人合抱粗的树干一段纤毫毕现,鱼鳞状龟裂的树皮坑坑洼洼、凸凹不平,也因此挂住了一颗更大的松脂油,这颗松脂足有拳头大小,不知是从树干那个位置直接渗出的,还是从上方滴落的,现在一侧贴挂在树干上,上尖下圆,似乎正在慢慢地滑落,但由于过于粘稠,这动作极其缓慢,甚至像定格了一样,而里面,竟然也有黑色的影子。
我们走到跟前,发现那滴松脂之内,真的还有东西,依然是那种天牛状的虫子,只是这只天牛的个头比先前大了不少,那拳头般的油脂竟没有将其长长的触角全部包裹,露出了一截还在松脂外面。
“有一个低概率事件。”我低声说道,已经意识到这很不对劲了,中一个500万的彩票是幸运,如果连续中500万的彩票,就有鬼了。
但事实是,我们中的彩票还没完。付千河和常锦路似乎发现了什么,向不同的方向又跑出几步,用灯光四下扫射寻找,随后,便传来他们的声音:“这里也有……这里还有!”语气,从惊诧到低沉,最后充满了警惕。
我们都紧张起来,也向四处晃动着手电,果然,我们又发现了新的松脂球,或大或小,或掉落在地上,或挂在树干上,而里面,至少有一半都裹着这种天牛状的虫子,个头也有大有小,其中一只裹在一滴足有篮球大小的松脂球中的虫子,躯干都至少有二十多公分!
天狗蹲在地上,用手扒动着松针,我们忙问他怎么了,天狗抬起头,皱着眉头说:“脚下软硬不同,好像埋的有东西。”
立刻,我和常锦路的手电汇聚到天狗正在挖的坑处,付千河和艾清英则分别站在我们前后,将灯光对着外侧黑黝黝的密林扫视着,除了天狗之外,我们都掏出自己背包最外侧长条袋子里的武器,握在我手中的,又是一把霰弹枪。
没有更多的言语,我们很默契地形成了一个防御阵型。而此时,天狗已经扒掉一层松针,面前露出一块松脂的尖角,他用手触碰了一下,说这松脂外壳已经变得干硬,失去了新鲜松脂绵软的弹性,他接着又晃了晃,并却不见松动的迹象,应该下面埋着的部分很大,眼前我们看到的,也许只是冰山的一角。
“我们能不能绕过去?”我问道,眼前这种突然的变化很怪异,我想避免麻烦。
“从目力所及,我们的左右和前方都有大量滴落的松脂,只有来的方向没有。”付千河的回答却断了我的念想。
“那……挖!”我低声说道,和天狗和常锦路一起,将背包扔在一边,翻找出折叠工兵铲,围在一起便铲起土来。
下面都是松针,挖起来并不费劲,很快,我们便向下挖了四五十公分,松脂块更多的部分露了出来,现在看来,这块松脂像一滴巨大的黄褐色眼泪,刚才发现的那个小角只是眼泪最尾部的尖角,现在被我们挖出的部分,直径已经超过了半米!
而在这巨大的透明松脂之中,出现了一条长长、弯弯的黑色条形物体,这个长条形的东西我们刚才反复看到,就是被包裹进松脂油里那种天牛甲虫的长触角,但我们却攥紧了手中的工兵铲——现在露出这条触角太长太粗太大了,如果真的属于一支天牛,那么它的躯干至少得接近一米!
“挖,继续挖!”我咬咬牙,再次挥舞起工兵铲,巨大的泪珠继续扩大,在数道彼此交叉的光线中,我们赫然发现,在长条触角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略呈三角形的巨大脑袋,这个脑袋两侧是面罩式的两组巨大复眼,我甚至可以看到组成这些复眼的六边形小格;而在复眼下面,这个东西的下颚突然分成两个岔,向前挺突着,像两把牛角型的匕首,又像一把巨大的钳子。
手电晃动,光影摇摆,恍惚中,我甚至感觉这只虫子的脑袋转动了一下,而它钳子般的下颚也翕动了一下。
“这玩意怎么会这么大?!”艾清英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会,惊呼着,他也已经遭遇过几次奇怪生物,却依然显得很有兴趣,兴奋起来:“按这个个头,它妈的就是怪物啊,这是变异了还是遗失的物种?”
付千河也转过脸来,看到了这一切,想到的却是一个笑话:“我以前听过一个笑话,一个人卖琥珀,说自己的琥珀好,里面有只长颈鹿,结果对方听了就走,他追过去问,对方告诉他,一个鹿站在那里被松油子一滴一滴给裹进去,肯定是个傻鹿,不值钱。哈哈,是不是啊,傻大路。”他竟然趁着这个机会,开起来常锦路的玩笑,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根据谐音曾叫常锦路为“长颈鹿”。
但付千河的这个笑话,却让我们意识到,奇怪的,不仅是这巨大的甲虫,还有如此大的一滴松油——我们可不相信这甲虫真会傻到站在松树下一动不动,直到被滴满全身——从形状上看,它就是一次性滴落下来的。
事非寻常必有妖,而现在,面前的一起传递出来的不仅是妖异,更是危险,巨大的甲虫和同样巨大的松油,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不得不提防的威胁,而且,它们还都在暗处。
“下一步……怎么办?”艾清英问道,手里的光源朝着面前深邃的森林乱晃,想要荡开更多的黑暗,但光线稍一离开,浓密的黑就再度填满好容易刺出的空隙。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现在,我成了真真正正的决策者,身上顿时一沉,感受到了从来没有的压力,我的每一个决定,都不只是一个人的安危,而是整队人的生死存亡。
我一下犹豫了,迟迟没有说话,在心中盘算着哪种决定才是万无一失,但迟迟没有答案。付千河忽然笑了,走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大声说道:“不要替我跟大路担心,我们自从加入了零局,就已经做好了随时抛头颅、洒热血的准备,赤塔雨城是我们始终未能进入的遗迹,我们可不想让别的同事抢了先,我还要增加点资历把冯老头顶掉,自己做组长呢。大路,到时候我封你做副组长兼我的秘书,怎么样?”
常锦路瞥了瞥付千河,哼了一声,举起自己的手臂,驳斥他说:“就凭我这条手臂,你也得排在我后面。”
艾清英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背包,也对我说:“以前,我也就是好奇跟着大家混着玩玩;现在,我们储氏医药集团的未来在我一个人身上,我也没得选择,也得进雨城。”我并不知道艾清英这一段遇到了什么变故,但从他的语气来说,现在的他很是坚定。
天狗更是再度表示自己这条命早就属于我们司家了,自己无牵无挂,又有什么可以担心。这就根本不需要我做决策了,大家早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现在只是顾及我的面子而已。我便背起地上的背包,呼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说道:“继续前行,全力行军,尽快穿过这片区域。”
我们恢复到一个纵列队伍,常锦路在前引路,付千河在队尾断后,全力向前奔跑,为了避免慌乱中搞错方向,常锦路将自己那条金属义肢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一小块屏幕,上面有一个小小的三角符号,竟然是个导航,只要我们行进的方向偏离目标十五度以上,就会传出一个无甚感情的女声语音,提醒回复到正常方向,这本身并没有什么稀奇,基本就相当于将汽车导航装在了身上而已。
但是随后常锦路手臂上传出来的声音却让我们越来越惊奇,那个没有什么感情的女声竟然不停地向我们示警,譬如“30米处有陡坡,请注意规避,向左侧绕行”;譬如又说“右侧有一条河流向你们的前进的方向靠近,将在一公里后你们现行路线交汇,请注意,沿河行走三点四公里处有浅滩可以渡河”之类的,为了让所有人都能清楚提醒的内容,常锦路还将声音调得比较大。
艾清英大感吃惊,喘着气问常锦路:“这连荒郊野外都算不是,就是几乎无人踏足的原始森林,怎么可能有那么详细的导航?”
付千河又在最后大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无比的骄傲与自豪:“这是卫星即时支援,天上有侦查卫星正盯着我们这块给我们指路呢,知道我们这次待遇究竟有多高了吧?”
“真他妈是想到没想到的高科技。”天狗赞叹道,随即又提醒道:“咱么动静这么大,不会惊动这里的野兽吗?”
“当然会。”付千河答道:“不过狼群被小个子带走了,出现个把棕熊之类的,咱们也不怕它。”
“但现在奇怪的是,周边并没有什么热源,这更可怕——这一片区域没有什么动物。”常锦路提醒道,脚下稍微放慢了一些,显得有些担心。
“为避免通讯信号被注意、侦测和监听,导航将暂时静默,请注意,请注意。”就在这时,常锦路手臂上的声音也滴了一声,再没有声响。
我们这稍微将脚步放缓,四周恢复了寂静,马上就发现了问题,扑簌扑簌的雨点声已经间歇着在四周响起,还有几点落在了自己的背包和身上,其中有一滴正好滴在了我的胳膊上,我举起手臂,发现那正是一大滴松脂油,在头灯下,反射出一点橙黄色。
又是一滴,紧接着又是一滴,我感觉到头顶有东西落下,连忙躲到一边,就在我移开身体的一瞬间,一大滴松脂油滴落下来,砸在我脚边的松针上,还滚了一滚,将自己变成了满身是刺的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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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脂油组成的雨滴竟然越来越紧,我们每个人身上、头上都沾了一些,浑身黏糊糊的,沾在手上还甩弄不掉,脑袋上的更无法处理,紧紧沾在头发上,稍微扯弄,就疼得龇牙咧嘴。
我们一直在往前跑,但随着松脂油雨越来越大,我们不光身上沾上了不少的油脂,脚下更是难行,鞋子一踩过去,就沾上了数坨沾成刺猬的油滴,虽说无法对我们所穿的专业防刺鞋造成什么伤害,但是都黏在鞋底,也快让我们行动极度受限,每一脚都好像踏进了泥浆里,几乎快寸步难行了。
在这样下去,我们几乎要被松脂油滴一层层裹着了,说不定过个万亿年,我们会变成琥珀出现文玩市场上,别人一边观察着我们,一边笑着说:“傻人类。”
“脱衣服,遮住身子。”付千河大声喊道:“他妈的,我可不想像虫子一样被包裹进去油脂里。”
说着,他便放下背包,将上衣脱下来顶在头顶,又将背包背上,夹住上衣的下摆,有用手扯住一辆向前方拽,让上衣在自己的头顶形成了建议的帐篷,以避免松脂油直接落到自己身上。做完这一切,他高兴地大声说道:“虫子,还是没法像人类一样充满智慧的。”
在付千河匆忙喊叫着脱衣服的过程中,付千河已经拉开了自己的背包,掏出了一把乌金发亮坚硬笔挺的伞,看上去很奇特,竟然像是钢铁制成的,他一边打开伞,一边指着自己的背包,说每人都有。
付千河刚刚匆忙弄完,抬起头却发现我们四个人手中,每个人都举起了一把伞,愣愣地不知说什么好。
“这是你一直想要的金刚伞,这次我带过来,整理背包的时候给大家一人放了一把。”说着又转向我们解释道:“这本是属于盗墓贼防范机关的工具,虽然用它们遮挡松脂油有些浪费,但是效果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