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只影独向谁去(16)只是庆幸。……
第115章只影独向谁去(16)只是庆幸。……
只影独向谁去(16)
春日正好,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满殿内。
许明月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目光温柔地落在摇篮里小小的容越身上。
小家伙才一个多月大,刚出生时皱巴巴的小脸早已舒展开来,变得白白胖胖,活脱脱一个精致的玉团子。
他比前些日子安静了许多,哭闹也少了。此刻正睡得香甜,小嘴偶尔无意识地咂巴一下,发出一点满足的细微呼噜声。许明月忍不住俯下身,轻轻亲了亲他肉乎乎的小手,越看心头越软,漾开一片暖意。
殿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午后宁静。守门宫女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启禀贵妃娘娘,九皇子妃求见。”
许书瑶?
许明月微微一怔,她这时候来,能有什么事?
“请她进来吧。”许明月起身,走向殿中的圆桌。
殿门应声而开,许书瑶几乎是冲了进来,草草屈膝行了个礼:“见过贵妃娘娘。”她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窘迫和焦灼,眼神仓皇地躲闪了一下,但那份强烈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担忧还是迫使她开了口,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娘娘,求您……求您救救我儿子!”
“孩子怎么了?”许明月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是麻疹!”许书瑶的声音抖得厉害,“高烧一直不退……已经整整烧了三天了!药喂不进去,奶也喝不下,就这么干烧着,小脸通红,我……我真怕他……”她哽咽着,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泪水堵在喉咙里。
“没请大夫吗?”
“请了!请了好几个!可都没用啊!”许书瑶的眼泪掉得更凶,“自从分了府,九皇子……越来越不像话了!整日就知道在外面花天酒地,府里的事一概不问!!我去太医院请太医,那些奴才们推三阻四,不是说太医正忙着给宫里的娘娘们请脉分身乏术,就是说手续繁琐要一层层上报,让我干等着耗时辰……”她胡乱地用袖子抹着脸,“我走投无路,去求太后娘娘,可宫门口的人说太后潜心礼佛,不见外客,更不管这些皇子府里的琐事了……”
“那……许琴露呢?”许明月忍不住问。按常理,许琴露是许书瑶的亲姐姐,又协理六宫,许书瑶本该第一个去找她才对。
“许琴露?”许书瑶猛地擡起头,脸上露出一种极其苦涩又混杂着深刻恨意的扭曲笑容,“我刚刚就在她宫门外站了足足一刻钟,她连见都不见我一面!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你以为她会念什么姐妹亲情?”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刻骨的悔恨,“当年……当年是我鬼迷心窍!被‘太子妃’那个虚幻的位置迷昏了头!我……我弄到了药,偷偷下在了太子殿下的酒里!可是!许琴露!她明明早就知道容泽是假的太子!她什么都知道,却冷眼旁观,看着我……像个天大的傻子一样,自己跳进了这个火坑!我问过她为什么?她说就因为我也敢打太子妃位置的主意!她要给我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她要让我知道,跟她争,是什么下场!”
许明月握着帕子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她从来不知道,许书瑶嫁给九皇子,背后竟是亲姐妹的冷箭。
“就是因为她!”许书瑶的泪水混着浓烈的恨意决堤般涌出,“我才嫁给了容泽,过上了现在这种日子!丈夫荒唐透顶,视我如无物,连亲生骨肉病得快不行了,他都能不闻不问……亲姐妹?……在她眼里,亲姐妹算什么?不过就是她踩着往上爬的时候,可以随意践踏、随意牺牲的垫脚石罢了!”她像是要将积压了半辈子的委屈和怨恨尽数倾泻出来。
“何太医每日都会来给越儿请平安脉,”许明月看着她,“我让他今天就跟你去九皇子府……让他留在那儿照看,直到孩子彻底好起来。”
许书瑶猛地擡起头,眼睛瞪得极大。
今天她硬着头皮来找许明月,完全是山穷水尽,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毕竟上次许明月虽帮过她一次,可她们之间实在算不上亲近……
甚至她自己以前还曾跟着那几个姐姐一起欺负过许明月。她心底其实没抱多大指望,连她嫡亲的姐姐许琴露都闭门不见。
可万万没想到……许书瑶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硬块死死堵住,想说点什么——感激,羞愧,还有许多无地自容的难堪。
最终,在许明月平静的目光下,她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她深深地、几乎将身体折弯地福下身去,声音哽咽破碎:“多谢娘娘。”
也许是压抑得太久,也许是这突如其来的援手让她猝不及防、心防松动,许书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忍不住继续喃喃自语:“小时候……父亲总说,我们姐妹生来就是要光耀许家门楣的。他说,我们当中必须出一个皇后,要母仪天下,绝不能给许家丢脸。琴棋书画……我们四个,自小争争抢抢,从没敢偷懒过一天……那时候对你反倒不甚在意,愈是亲近愈是差不多,才反而越是嫉妒和憎恶。我们都信只有一个胜者,只要能嫁给太子,嫁给未来的皇帝,这辈子就圆满了,就什么都有了……”
许书瑶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淡笑容:“后来……后来我才明白,嫁人……原来只是一眨眼的事。就像哪怕成为皇后也只是一个瞬间,真正难熬的,是嫁人之后那漫长看不到头的、日日夜夜的折磨。每一天,每一夜,都是煎熬。如果能重来……如果能重来……”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用力摇头,“我绝对不会再做那个太子妃的梦!我绝对不会再去争那个位置!”她声音哽咽嘶哑,“哪怕容泽是真太子,我也绝不会去沾他半分!”
许明月默默垂下了眼帘,没再说话。
等到许书瑶告退离开后,她重新走回摇篮边坐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拍抚着熟睡的容越。
本来不算大事,也该过去了,可心里居然忍不住思绪久久翻涌。
午膳时分。
容修像往常一样踏入许明月的宫门。
精致的菜肴已井然有序地摆满了紫檀木圆桌。
许明月便将上午许书瑶独自来求救,以及她哭诉的那些关于许琴露如何算计她、如何袖手旁观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容修。
当说到许书瑶是因为给容泽下药失身才被迫嫁给他时,容修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
“你知道这事?”许明月问。
容修点点头,语气平淡:“嗯。”
果然……他那时什么都知道。
许明月轻轻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她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大,同吃同住,一起学东西,就算各自有心思,那份一起长大的情分总归是不一样的,她们排斥的,也只是我这个后来的、格格不入的‘外人’。却没想到……”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许琴露和许书瑶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她竟然也能袖手旁观,闭门不见。”许书瑶的儿子体弱多病,许琴露哪怕稍微出面敲打一下容泽,派个太医,她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容修稳稳地夹了一筷子菜。他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规则:“位置只有一个,资源就那么多,恩宠更是有限。自然需要抢夺。”
许明月看着他,他与许琴露,确实相似。都是习惯了争抢,并得胜了的人,对败者并无什么怜悯。
容修扫了许明月一眼:“你同情她?”
许明月没回答。
容修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素净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明月,忘了她以前是怎么欺负你的么?”
许明月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我知道。”
那四位光彩照人、被并称为“琴棋书画”的姐妹,对她来说,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充满压迫感的存在。
记忆中,许琴露永远是那个被众人簇拥的中心,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骨子里的傲慢;许棋华性子最是急躁刻薄,一张利嘴从不饶人,每次狭路相逢,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呵斥都让她如芒在背;许书瑶和许画凝则常常跟在她们俩后面,用或明或暗的嘲讽附和着。她们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人。
“今日是因为你地位比她高,她才不得不放下身段、放下过往的骄矜来求你。如果反过来,你地位比她低,你去求她,以她过去的性子,你觉得她会帮你吗?更何况,她跌下来最差也是皇妃之位,你当初跌下来可是说不定连命都没有了,她还轮不到你去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