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只影独向谁去(32)焚烧信件。……
第131章只影独向谁去(32)焚烧信件。……
只影独向谁去(32)
这句话如同特赦,容泽顿时松了一口气,感激涕零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臣弟谢皇兄信任!皇兄明鉴万里!臣弟对皇兄、对朝廷绝无二心,此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臣弟对皇兄一片赤诚,绝无二心,愿意信命担保!只想为皇兄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你是朕的弟弟,自小跟朕一块儿由太后抚养,关系非比寻常。无论发生任何事,朕自然信九弟。”
听到这句话容泽像是终于放下了心:“那是自然。臣弟也必然事事站在皇兄这边。”
又听容修不咸不淡地安抚了几句,无非是让他安心回府,不必忧惧,朕自有决断云云。容泽千恩万谢,这才离开。
偏殿内重归寂静。
过了一会儿,沉稳的脚步声转入内室。
容修绕过屏风走来,目光先落在摇篮中已然熟睡的容越身上,声音放缓了些:“越儿睡了?”
许明月轻轻点头,将一根被孩子攥在手里的手指轻轻抽了出来,替他掖好被角。她擡起头,望向容修。
烛光下,他面容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仿佛刚才只是处置了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方才那番对话,容修句句都在试探,步步紧逼,将容泽的惊慌失措和语无伦次尽收眼底。
“朕这个九弟,平日里耽于享乐,看似糊涂,有时倒也算得上几分聪明。”容修走到摇篮边,俯身细细端详着孩子的睡颜,唇角似乎噙着一丝极淡的冷嘲,“懂得何时该‘坦诚’,懂得及时抽身。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连想都不能想。更知道……该怎么说话,才能保住性命。这样很好。”
他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容越柔嫩的脸颊,语气平淡无波:“他是太后的亲生儿子,这层身份敏感。若他当真昏了头,被许儒说动,卷入这谋逆之事里,即便朕顾念兄弟情分,到时只怕也不好办。朕答应过太后,不会杀他。”
“那如果……他今日没有前来坦白,你会如何?”许明月看向他。
会杀了……容泽么?
容修闻言,视线终于从孩子身上移开,落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淡淡道:“现在这样,正好。趁机了却朕一桩心事,也正好看看,这朝堂上下,除了利令智昏的许儒,还有谁……仍藏着不该有的异心。”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说清理庭院杂草一般寻常。
许明月沉默地望着他,再也问不出一个字。稍后,她才将目光看向摇篮中的容越。
容修……他确实是个城府深不可测之人。他的心思,从来都如同幽潭,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无人能真正窥透。
这次,容泽战战兢兢前来告发,容修却并未立即发作,反而命他假意配合,继续与许儒虚与委蛇。他如同一个经验老到的渔夫,稳坐钓台,抛下香饵,极有耐心地等待着,看还有哪些不安分的鱼儿会借着这片被他搅浑的池水跃出水面,他好从容不迫地一网打尽。
这操纵人心、利用情感与血缘于股掌之间的手段,何其熟悉,又何其令人胆寒。他永远那般理智,那般冷静,将一切都视为棋局上的棋子。
而此时此刻,容修正垂眸看着容越。这是穆青杨的孩子,这个事实他从未忘记。但或许是因为方才顺利解决了容泽之事,他心情极好,又或许是烛光太过柔和,他竟从这孩子恬静的睡颜中,依稀捕捉到了几分许明月影子——那眉宇间的柔和轮廓,那小巧鼻梁的弧度,甚至那睡梦中无意识抿起的小嘴,都透着属于许明月的温柔与含蓄。
这种发现让他心底某一处不易察觉的角落微微松动。他伸出手,越过摇篮,轻轻握住了许明月搭在摇篮边缘的手。
许明月微微一怔却没推开。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猝不及防地闯入容修的脑海:如若……如若他跟许明月有属于自己的孩子,那会是什么样子?是会像自己,还是会像她一样眉眼弯弯、温柔灵秀?
真令人……期待。
过了几日,秋阳正好。许明月例行前去看容越。行至一处僻静的花圃旁,脚步不由顿住。只见那猫,正慵懒地蜷缩在干燥向阳的墙根下,慢条斯理地舔舐着自己油光水滑的皮毛,尾巴尖儿惬意地轻轻摆动。
许明月心头微动,没忍住,蹲下身,伸手抚摸猫柔软顺滑的背。
这猫被养久了,在皇宫内都横行无忌,不如小时候那般怕人,谁摸它都能享受一番。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直到逗弄好一阵,许明月才站起身,径直往容越的寝殿走去。
四个月大的容越正是最可爱的时候,躺在铺着柔软锦褥的摇篮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追随着窗外偶尔飞过的雀鸟,胖乎乎的小手放进嘴里咂摸,发出满足的咿唔声。
许明月如今见他健康便心头发软,俯身将他小心地抱了起来,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儿子柔嫩的脸蛋。
然而,就在脸颊相贴的瞬间,孩子原本舒展的小眉头忽然毫无预兆地微微蹙了一下!
紧接着,发出一声极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喷嚏声——“阿嚏!”
“阿嚏!”
“阿嚏!”
“阿嚏!”
“阿嚏!”
似乎上次就是这般症状,喷嚏呼吸急促,浑身不舒服……难道还未好全?还是又有人下毒手!
她慌忙低头,急切而仔细地检视容越的脖颈和小手臂,同时吩咐:“快宣太医!”
万幸,皮肤依旧光滑细腻,尚未出现那刺目的红点。
太医立刻提着药箱小跑着赶到的,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屏息凝神,再次为容越仔细诊查。
果然,在脖颈褶皱处和耳后,发现了零星几颗极其细小的、颜色浅淡的红疹,好在不如上次那般显眼骇人。
他又反复、详尽地盘问今日容越的饮食起居、接触过的所有物品。殿内的宫女嬷嬷们早已被上次吓破了胆,伺候得万分小心,事无巨细地回禀:从里到外的衣物全是反复浆洗熨烫过的旧衣、贴身的被褥是昨日刚晒过太阳的、玩耍的布偶是固定的几个、饮用的奶水是乳母严格忌口后提供的、殿内熏香是太后赐下的安神香、窗边新插的秋菊也是昨日才换的……一切与往日并无二致,从未让他接触过任何新添的、可能引发不适的物件。
太医撚着花白胡须,眉头紧锁成“川”字,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娘娘,”太医终于斟酌着开口,语气带着医者的审慎与困惑,“小殿下此次疹子,来得突兀,但去得也快,症状较之上次,轻缓许多,且未见发热、喘憋等凶险之象。依微臣看,这并非外邪侵扰或误食毒物所致,倒像是……像是先天禀赋异常,体质特异,无意中触动了某些引子引发的‘敏症’。”
“敏症?”许明月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敏症之源,千奇百怪,因人而异,玄之又玄。或为春日飘絮、秋日粉尘,或为鱼虾腥膻、瓜果之气,或为……某些禽兽之毛发皮屑。”
许明月擡头,秋日的阳光从雕花窗棂斜斜照射进来,形成一道明亮的光柱,光柱之中,果然可见几根极其细小的绒毛正在空气中缓缓漂浮、旋转,在光线映照下微微发亮——那是猫毛!
摇篮里的容越此刻似乎稍微舒服了些,停止了打喷嚏,只是小鼻子还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