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恶魔低语
第19章恶魔低语
砰———。
我说完的下一秒，空中倏然炸开烟花，一朵接一朵，像碎掉的星星那样，夏常寂的侧脸忽明忽暗，烟花也在他的眼底闪烁，我看见笑得苦涩的自己。
“难过就不要笑了，宝宝。”夏常寂说，伸出食指把我上扬得僵硬的唇角按回平直的弧度。
我听见纸袋摩挲的声响，夏常寂把排了很久队才买到的小丑鱼仓鼠拿出来，然后塞到我手中，：“抱着吧，什么都不要想，跟着我走就好。”
我依言照做，指尖满是柔软糯实的触感，再次擡起头，已经到达海边。
月光之下风平浪静，银丝铺满海面，像极具生命力的上好绸缎。
海风拂面，我闻到浓重的海腥味，岸边正有孩童的嬉戏声，大人手中拿着大小各异的海灯。
海灯是船形，大多颜色鲜艳，配色大胆，是直冲人门面的喜庆景象。
我和夏常寂来得迟了，只领到了一盏小海灯，红白配色，很简略，只有一个小船舱，内部闪着暖黄色的光芒。
“别去踩水，把你衣服裤子全打湿了看我回家怎么叫你爸收拾你。”一旁的女人表情严厉地看着自己的小孩儿，反复叮嘱。
“妈妈我觉得我这个不是很好看….。”另一边，扎着小辫的小女孩拽着母亲的衣角，满脸不开心。
….
每一盏海灯，都承载了每一个家庭的祈愿，鸡毛蒜皮的琐事，紧握的手，贫穷或富裕，永远是避风港。
此刻，这些字眼正具象的出现在我眼前，哪怕我不曾拥有。
我看得恍神，是不是我和夏常寂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就不用整日漂泊，不必背负仇恨，也能毫不费力拥有美好结局。
“吉时到，放海灯———。”
不同的海灯，被人们放置在海面，送予海神，摇摇晃晃驶向未来。
闭眼，掌心相扣，祈福。
不同的人，在这一刻出奇地一致，人类的信仰总是暖烘烘的，像太阳那样。
可我没有祈福，我问海神，我的归处在哪里，我留存于世的意义在哪里。
良久，睁开眼，我侧头看见旁边的夏常寂，他似乎根本没有闭眼，只是出神地看着那片飘远的灯火，在海面闪烁。
“我没有信仰。”
夏常寂注意到我的视线，开口说，海风吹起他的发丝，露出那张俊逸非凡的脸。
我这才想起，他本不是屿湾人，他是在上京出生的，哪怕家族不曾教养，但刻在骨子里的矜贵气质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换句话说，他生来就是做继承人的，哪怕被人剥离身份，抢夺权利，他变得阴郁，偏执，但绝不会低下头颅，只会日以继日的蛰伏，隐忍。
“你在向海神求什么？”他问我，暗红色的眸子也同样看向我，透彻，清晰的可以看见我的倒映。
我沉默一会儿，如实说了，然后自顾自往下延伸，终于第一次向夏常寂剥开我从未向别人坦露过的伤口。
“我出生了大概两三个月，我妈把我扔了，有好心邻居，以为我是她和我爸生出来的孩子不想要，就捡回来，放在了家门口。”
“纪暄山让我在外边的纸箱里待了两天，那个时候是初秋，天气没那么冷，不然，说不定我早就被冻死了，我妈差不多那个时候走的，”我顿住，笑了两声：“其实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有人传她是跟情夫上床的时候gc猝死的。”
“我连生下来都这么随便，没人想养我，纪暄山挨着面子，对外说我是他的孩子，但没多久就暴露了，那个时候我大概两岁多，”我眯着眼回忆：“我哥也讨厌我，整个小区都是风言风语，他跟小区别的小孩儿一起欺负我，说我是脏东西。”
我不知道夏常寂是什么表情，陷入了记忆，接着说：“谁都能骂我两句，我必须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少说话，那时候小学一年级，小区里有个醉鬼老婆跟别人跑了，我放学回来，正好碰见他，稀里糊涂被揍了一顿，腿都断了。”
我说到后边其实有点说不下去，但还是故作轻松，仓鼠玩偶被我捏得变形。
“我在小区楼底下哭得撕心裂肺，腿断了哪里也去不了，就哭，一个大娘看不下去把我送到医院，其实她也不喜欢我，说我活该，但我挺感谢她的，不然我的腿早就废了。”
“后来长到八岁，纪暄山头回带我和我哥去河边玩，我特别高兴，可能是那时候长这么大最高兴的一天，”我不自觉笑了笑，那种欣喜若狂的情绪到现在还记得：“可能有点得意忘形了，我都差点忘了我哥非常讨厌我，跑到离河水很近的石滩上。”
“我哥把我推进河里了，我…，”我闭了闭眼，忽然觉得喉咙很堵，有些哽咽，还是用破的不成样子的嗓音说话：“我…，”再次深吸口气：“我不会游泳，说我错了，以后不会跟着出来玩，求他救我，我哥就那样看我，面无表情，我记得很清楚，他看着我一点一点沉下去，直到有同样来钓鱼的叔叔把我救上来。”
“我哥问我怎么就没死了呢，是我毁了这个家，为什么有脸活着。”
“是啊，我也想问我自己，怎么就没死了呢，早知道是这样的，纪暄山还不如不把我捡回去。”
我忽然笑了，笑得肚子痛，痛到弯下腰，眼泪都笑出来了，流进嘴巴里又咸又哭：“所以夏常寂，你告诉我，我到底生下来干什么啊。”
我好像一道难解的题，为难的人永远只有夏常寂。
我的世界从未出现过这样对待我的人，想要他接受我的所有缺点，还要他罔顾一切地爱我。
我感觉喉咙很痛，剧烈的咳嗽，不知道夏常寂什么时候把我整个人圈在了他的臂膀下，是我用不成调的话质问他的时候，还是更早。
我的两只手腕被他抓住了，被迫仰头看着他，那双眼睛多么平静，我的狼狈，丑陋，一览全无。
我用尽全力想要抽回手，男人的手掌如同焊死的铁钳，分毫不动。我的眼睛里猩红一片，那海早就碎了，我哑嗓音说：“不要看我。”
同样，求你看见了这样的我，也绝不松开手。
“纪清霜你很好看，哭着也很好看。”夏常寂忽然说，他终于开口：“我爱你的所有，正如你接受我的掌控欲，明知道我在你的手机里按窃听器，定位器，但你纵容我。”
他掀起眼眸，吻我的手腕，浅色的唇正好贴近跳动的脉搏。
我听见他细腻柔软的声音，月光落在他的血红的眼眸里，像一位伪装成神明的恶魔。
“你是为我而诞生的，而我，”恶魔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他在呢喃：“是来爱你的。”
“我希望你自由，开怀，拥有独立的人格，你的眼泪，是因为我爱你而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