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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期末考的最后一场结束铃终于敲响,那尖锐又刺耳的声音如同解放的号角,瞬间点燃了压抑许久的教室。欢呼、尖叫、书本拍打桌面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兴奋和即将迎来假期的松弛。

温霜言却像是被隔绝在喧嚣之外的一个小气泡,动作慢得有些刻意。她低着头,一根根地清点着笔袋里的文具——铅笔的笔尖要检查是否完好,橡皮的边缘要用指腹确认是否平整,甚至连圆规的螺丝都要拧开再旋紧。这些毫无意义的动作,不过是为了掩饰她颤抖的指尖和快要跃出胸腔的心跳。

然而,她的余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牢牢锁在教室门口那个倚着门框的身影上。

周昭槐背着那个熟悉的黑色书包,姿态是惯有的随意。走廊西斜的阳光穿透窗户,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毛茸茸的金边,连发梢都染上了暖融融的光晕。他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屏幕的冷光映在他低垂的眼睫上,偶尔随着手指的滑动而跳跃闪烁。温霜言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左脸颊浮现出那个只有在极度专注时才会出现的小酒窝。

她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回自己手中那本《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图书馆陈旧的封皮触感微凉,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书脊处已经有些脱线,内页泛着经年累月的淡黄色,每一处磨损都记录着无数人翻阅的痕迹。

温霜言小心翼翼地翻开封面,手指探入书,轻轻摩挲着夹在第七页的那张硬质卡片——一张素白的明信片,背面是她用最心爱的蓝色墨水笔,一笔一划、耗尽所有勇气写下的几行小字:

喜欢像四季的轮回,

我站在尽头,

等待遇到你的春天。

周昭槐,我喜欢你。

蓝色的字迹在纸面上微微晕染,像是一滴泪落进大海。第七页的秘密,这是她酝酿了整整一个学期的心事,是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时在脑海中反复排练的告白。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她无意识地咬紧了下唇,留下浅浅的齿痕。趁着周昭槐依旧专注于手机屏幕、微微侧身挡住门口大部分视线的绝佳时机,温霜言几乎是屏住呼吸,动作迅疾却又带着一种做贼般的心虚,将那本承载了她全部心跳的书,塞进了周昭槐课桌抽屉的最深处,胡乱地用几本卷子和草稿纸盖住。做完这一切,她猛地抽回手,指尖冰凉,掌心却全是汗,像刚跑完一场漫长的八百米。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跳,这才背上自己的书包,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门口。鞋底摩擦着光滑的地砖,发出细微的声响。

脚步声终于引起了周昭槐的注意。他擡起头,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精准地落在走过来的温霜言脸上。屏幕的光还未完全熄灭,映在他擡起的眼眸里,像是揉碎了星光的深潭,带着一丝询问和了然的笑意。

“来了?”他收起手机,随意地揣进裤袋,站直了身体。挺拔的身形瞬间带来一点压迫感,也挡住了身后大片喧闹的背景。

“嗯……走吧。”温霜言的声音有些发紧,她不敢与他对视,视线飘忽地落在周昭槐校服的第二颗纽扣上。手指紧紧攥着书包的肩带,用力到骨节都泛出青白色,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周昭槐的目光在她用力到发白的手指上停顿了一秒,几乎是同时,他极其自然地伸出了手。

“给我吧。”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慵懒,动作更是行云流水,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遍。温热的手指擦过温霜言冰凉的手背,那一瞬间的触碰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她全身的神经末梢都轻微地颤栗了一下。肩上一轻,书包已经到了周昭槐手中,被他随意地甩在单边肩膀上。

两人并肩融入放学的人流。夕阳的金辉慷慨地泼洒在走廊里,将他们并肩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在光洁的地砖上交叠、融合,又短暂地分离,如同某种无声的舞蹈。周围是喧闹的同学,讨论着考题,计划着假期,声音嘈杂,但在温霜言此刻高度敏感的感官里,这些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她唯一能清晰感知的,是身边少年平稳的呼吸声,和他身上干净清爽、如同冬日松林般的气息。

她悄悄侧过头,用余光描摹着他。今天的校服领口没有扣上最上面那颗,露出一小段线条清晰的锁骨。那根银色的细链安静地垂落在衣襟里,随着他走动的步伐轻轻晃动,偶尔捕捉到一丝阳光,便反射出细碎而耀眼的光芒,像藏在他颈间的星辰碎片。

“考得怎么样?”周昭槐突然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仿佛万事皆在掌握的慵懒调子,目光平视着前方涌动的人潮,并没有特意看向她。

“还……还行。”温霜言几乎是下意识地、结结巴巴地回应。她的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无暇思考物理最后一道大题的解法或是英语阅读理解的选项。满心满眼,都被那本深藏在周昭槐课桌抽屉里的《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占据。他会什么时候发现?放学后整理书包时?回家后打开抽屉找东西时?他看到那张明信片会是什么表情?惊讶?困惑?还是……一丝她不敢奢望的欣喜?他会怎么想她?会觉得她唐突、幼稚吗?无数个念头像沸腾的气泡,在她脑海中翻滚、炸裂,让她脸颊的温度持续攀升。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出了校门,喧嚣被抛在身后。夕阳将街道染成温暖的橘红色,路旁的梧桐树投下长长的、摇曳的树影。两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沿着熟悉的林荫道向温霜言家的方向走去。周昭槐依旧拎着她的书包,那浅蓝色的帆布包挂在他肩上,与他冷峻的气质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温霜言双手空空地走在旁边,手指却依旧无措地绞着衣角,心跳声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那栋熟悉的居民楼出现在视线尽头。越接近目的地,温霜言的心跳就越发急促,脚步也下意识地放慢。她甚至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到了。”周昭槐在单元门前停下脚步,声音平静无波。

温霜言猛地擡头,像是被惊醒。她这才发现,自己家那扇熟悉的绿色单元门已经近在眼前。她慌乱地伸手去接自己的书包,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触碰到周昭槐递过来的书包带。

“谢谢……你送我回来。”她的声音细若蚊呐,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嗯。”周昭槐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发顶,停顿了两秒。那目光似乎带着重量,让温霜言的头垂得更低了。她几乎是抢过书包,转身就想去按单元门的密码锁。

“小冰块。”周昭槐的声音再次响起,叫住了她。

温霜言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他发现了?他看到了那张明信片?她猛地转过身,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然而,周昭槐只是看着她,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淡,淡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弧度。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异样:“假期愉快。”

“啊?哦……假期愉快!”温霜言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巨大的失落感瞬间淹没了刚才的惊慌,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羞窘。她飞快地输入密码,拉开单元门,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只留下一句含糊的“再见”。

厚重的单元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那个人。温霜言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昏黄的灯光映着她滚烫的脸颊和剧烈起伏的胸口。她懊恼地捂住了脸。

而门外,周昭槐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台阶下,夕阳将他颀长的影子投在紧闭的单元门上。他微微侧头,目光似乎穿透了那扇门,停留了几秒。他的唇角扬起了一个清晰,带着了然的笑意。那笑意在夕阳的金辉里一闪而逝,随即他转过身,双手插进裤袋,步伐依旧从容不迫地融入了暮色渐浓的街道。

温霜言推开家门的瞬间,一股异样的寂静如潮水般涌来。玄关的灯没有开,夕阳的余晖从窗帘缝隙中渗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橘红色的光带,像是凝固的血痕。她的书包从肩头滑落,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爸?妈?”

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像一颗石子投入深井,没有激起任何回响。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嗒嗒”作响,每一声都敲在她的神经上。

突然,一阵压抑的啜泣声从她半掩的房门后传来,像是被刻意压制的呜咽,断断续续地飘进她的耳朵。温霜言的心猛地揪紧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她放轻脚步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双腿发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透过门缝,她看到母亲蜷缩在她的床边,佝偻的背影在昏黄的台灯下显得格外瘦小。祁宛漪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肩膀随着啜泣不停地颤抖。

“妈妈?”

房门被完全推开的瞬间,祁宛漪仓皇擡头。昏黄的灯光下,温霜言从未见过母亲这副模样——她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鬓发散乱地贴在脸颊上,几缕灰白的发丝被泪水黏在脸上;眼角的皱纹像是突然加深了许多,如同干涸的河床般纵横交错;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连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睛都失去了神采。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流淌,在下巴处汇聚成滴,落在她紧握的双手上,将那张纸浸湿了一角。

“妈妈?!”温霜言冲上前去,膝盖重重磕在床沿也顾不上疼。她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不知道该先擦去母亲的眼泪,还是先抱住她颤抖的肩膀。

祁宛漪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着将手中的纸递过来。温霜言接过那张已经被攥得发皱的纸,当“胃癌中期”四个字映入眼帘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这……这什么?”

她的声音尖利得不像是自己的,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纸张在她手中哗哗作响,像一片在风中挣扎的枯叶。她又读了一遍,这一次,父亲的名字清晰地刺入眼底——“温景明”,三个字像刀子一样扎进她的心里。

“爸爸他……?”温霜言摇着头,仿佛这样就能否认眼前的事实。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在诊断书上晕开一片水痕。她看到那些医学术语在泪水中扭曲变形:“浸润深度”,“淋巴结转移”,“预后评估”……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得她头晕目眩。

祁宛漪伸手握住女儿冰冷的手指:“没关系霜言……中期嘛……医生说还是可以救的……”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温霜言的心脏剧烈抽痛。

“那就去治!”温霜言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在房间里炸开。她猛地站起身,诊断书在她手中皱成一团,“现在就去!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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