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糖醋排骨的香气漫过窗台那盆金边吊兰时,周昭槐的筷子尖正悬在瓷碟边缘。温霜言家客厅的暖光笼着八仙桌上青花瓷碗,墙上的老式挂钟滴答数着秒,与他腕表走动的频率微妙重合。
“阿姨,这个土豆丝比食堂好吃一万倍!”何秋妍腮帮子鼓得像仓鼠,筷子却精准指向远处的糖醋鱼。许景恩在桌下踹她小腿,反被踩住限量球鞋痛得龇牙咧嘴。
祁宛漪笑眼弯成新月,翡翠镯子磕在转盘上叮当作响:“昭槐别光吃饭呀。”她夹起油亮的鸡翅落进少年碗里,“听霜言说你常帮她补物理,这丫头随我,看见公式就犯晕……”
“妈!”温霜言耳尖泛红,伸手去扯母亲绣着木槿花的围裙带。周昭槐的筷子尖在鸡翅上戳出个小洞,琥珀色酱汁慢慢渗进米饭——这场景与上周补习时重叠,当时她也是这样揪着练习册边角,发丝垂在受力分析图上。
“哎呦你少说几句,孩子们吃饭呢……吃好喝好,就当自己家,吃好了我们把蛋糕给切了啊”温景明用筷子轻敲了一下碗,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吃啊……”祁宛漪用手捂了捂嘴,
“吃蛋糕喽!”温景明端着草莓蛋糕走过来,
“给我们的寿星带个皇冠!”何秋妍踮着脚将镶满水钻的纸冠扣在她发间,塑料珠链垂下来扫过耳垂,凉得温霜言缩了缩脖子。这个动作被斜倚在玄关处的周昭槐尽收眼底,他垂在裤缝边的手指蜷了蜷,
“关灯点蜡烛”祁宛漪“啪”的一下关掉灯,温景明默契的给蜡烛点上火。烛火在草莓糖霜上摇曳时,周昭槐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裤袋里的丝绒盒。温霜言发间纸质皇冠的珠光折射在蛋糕刀上,刀刃映出少年眼底跳动的光——像极了那年她挡在自己身前时,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睫毛上的碎金。
“许愿吧。”周昭槐的嗓音裹着蛋糕甜香拂过她耳际。温霜言合掌时瞥见父母映在玻璃门上的剪影,忽然想起十四岁生日独自吹灭蜡烛的冷清。
“祝你生日快乐……”何秋妍跑调的生日歌与许景恩拍手的节奏错位,却在烛光里织成温暖的茧。
温霜言合拢的掌心渗出薄汗,十六年来第一次贪心地许了两个愿望:愿家里人身体健康,愿……
她睫毛在眼下投出振翅的蝶影。周昭槐凝视着烛泪在草莓糖霜上蜿蜒的轨迹,想起运动会那日她颈间晃动的金牌。
余光里周昭槐被烛火镀上金边的轮廓突然晃动起来,她慌乱地吹灭蜡烛,奶油融化的甜腻气息里混进一丝焦糖的苦。
“切蛋糕切蛋糕!”何秋妍将刀递给她,许景恩起身去开了灯,
切好蛋糕后,几人围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祁宛漪和温景明在厨房里收拾,透着玻璃门看着他们几个,
“囡囡也是交到知心的朋友了啊……”温景明笑了笑,
“年轻真好”祁宛漪附和。
另一边
“许景恩我告诉你,寒假我一定好好学习,肯定能进150”何秋妍对着许景恩皱眉,
“那你好好努力吧矮子”许景恩的声音混着叉子碰撞瓷盘的清响。何秋妍气鼓鼓地把奶油抹在他镜片上,指尖沾着的草莓酱像极了发绳的颜色,
“你!才!是!矮!子!”
……
“许了几个愿望”少年喉间滚动的薄荷糖撞出清响,温霜言后颈绒毛被突如其来的热气惊得立起。周昭槐不知何时将手臂撑在她身后的沙发沿,校服袖口滑落露出的腕骨,
“两个。”温霜言盯着蛋糕刀上晃动的光斑,那是何秋妍刚别在她鬓角的星星发卡折射的投影。厨房传来瓷碗相碰的清脆声响,祁宛漪带着笑意的哼唱穿过玻璃门,与温景明擦拭流理台的水流声织成温暖的背景音。
“许的什么?说不定我能帮你实现呢?”
“第一个是家里人身体健康,第二个……我不说,说出来就不灵了……”温霜言轻轻摇了摇头,
“小冰块还挺迷信?”周昭槐认命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就祝你的两个愿望都实现”,他故意让尾音擦过她发烫的耳廓,满意地看到那抹绯色蔓延至锁骨。
散场时月亮已攀上梧桐树梢,温霜言讲他们三人送到楼下:
“霜言我们俩走了!拜拜”何秋妍倒退着往后蹦,卫衣帽绳上的毛球扫过许景恩下巴。后者突然伸手拽住她帽檐,将歪斜的抽绳仔细捋成对称的弧度:“夜盲症就老实看路。”训斥声裹着晚风传来时,温霜言看见路灯把两人重叠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去年平安夜橱窗里的情侣围巾。
温霜言对着他们的身影笑了笑,直到二人的背影逐渐远去,温霜言才把目光放到身旁的人身上,
“你不走吗?”
“小冰块这是在赶我吗?”周昭槐的尾音勾着笑,左手却无意识摩挲着大衣的衣角。心跳声惊醒了沉睡的秋风,卷起温霜言裙摆上的银杏刺绣,金线在月光下泛起细浪。
“咳……没有”
周昭槐没再接话,安静的诡异,夜风卷起枯叶在脚边打转,温霜言低着头,数到第七秒时,听见衣料摩擦的响动。
周昭槐从外套内袋掏出的丝绒盒沾着体温,打开时霜花吊坠在月光里绽开十二道冰棱,每道棱角都缀着星屑般的碎钻。lovien家特有的栀子香从盒底飘散,与少年腕间残留的薄荷气息纠缠成十六岁独有的悸动。
温霜言蓦然擡头,正撞见他指尖缠绕的银链在月光下荡出涟漪,霜花吊坠折射的星芒落进她眼底,像极了去年初雪夜看到的冰晶。
“定制的,”周昭槐指尖拂过吊坠背面,指腹下“wsy”的刻痕泛着细微的银光,“温霜言,十六岁生日快乐”
周昭槐将项链从自己手中摘下,倾身为温霜言带上,项链垂落的瞬间,温霜言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周昭槐扣锁扣的手指顿了顿,沾染体温的银链突然悬停在锁骨上方两厘米处。这个距离足够她看清少年颤抖的睫毛,和倒映在他瞳孔里涨红脸的自己——像极了被放进玻璃糖罐的草莓棉花糖。
“冷吗?”周昭槐的呼吸扫过她耳后敏感带,那里还残留着生日歌混响的酥麻。温霜言摇摇头,发丝扫过他手背的刹那,锁扣“咔嗒”轻响,霜花坠子应声落进她起伏的胸口。周昭槐迅速后退半步,却忘了收回虚揽在她腰后的手臂,月光将两人影子剪成一株并蒂的银杏。
远处传来便利店自动门的电子音,温霜言摸着尚带余温的吊坠,忽然发现霜花中心嵌着颗极小的蓝宝石。
“刻字…”她指尖抚过锁骨间的冰凉,在触到字母凹痕时被周昭槐捉住手腕。少年掌心潮湿的纹路贴合她的脉搏,比颁运动会送金牌时更滚烫三分。
“是温、霜、言。”他每个字都像在融化舌尖的薄荷糖,目光却落在她衣摆摇曳的金线上,“不是万事如意。”
最后一盏路灯突然熄灭,温霜言在黑暗里听见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周昭槐退开时带起的风掀起她鬓角碎发,那抹来不及藏的绯红终于暴露在月光下——与少年耳尖的红痕恰成十六岁最对称的心事。
“礼物送到了,那我回家了?”周昭槐看着温霜言锁骨前的霜花,满意的笑了笑,
“嗯……拜拜”温霜言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周昭槐转身刚走出一步,身后遍再次传来了声音,
“周昭槐……”温霜言声音软软的,像冬日里的初雪,
枯叶擦过球鞋的沙响戛然而止。温霜言看见他转身时甩出的半串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