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盛夏骤雨 - 陈踱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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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等吊垂的水晶灯在大理石桌子上方闪出一圈璀璨的光圈,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四五道中式菜。

李婶正端莲藕饼上来,一边说:“以前你每次回来,都哄着我去厨房给你煎它。怎么这次这么乖,不声不响。反倒我浑身不自在,偏偏要上赶着去给你做出来。”

朱施南先夹了个莲藕饼,笑道:“我知道之前的招不好用了。您越来越硬气,不会听我哄。只能跟你反着来才行。”

“哼!”李婶故意地一叉腰,“我还以为是这么久不回来,已经忘了我的手艺。看来还是家里的厨子手艺不好,和我两个人加起来都不能勾得你多回家吃几回饭。”

朱敬雪也笑了:“李婶,你这么说他更不敢回来了。怕饼子还没吃着,先吃你的炸药。”

“我们老家的风俗,年轻小伙子就要多吃点炸药暖暖胃。”

李婶一边说笑着一边就走开了,去厨房看看还有道汤炖得怎样。

朱施南和朱敬雪聊着闲话,无非是天气、股市,还商量着六月底要不要一起去趟英国利兹,去看望一下朱敬雪的姨母。姨母打电话来了几次,说腿脚不方便,又想他们。

“你帮我问一下你爸,他六月底的时候有时间陪我们去吗?六月底走不开的话,七月也行,主要看他的时间。”

朱施南淡淡地说:“爸那么忙,应该走不开吧。再说跟他一道,每次都是急急地来,急急地走。还不如我陪你去,我们还可以在那悠闲地逛逛。”

朱敬雪低了一会头,雪白的脖子弯得有些凄楚,“那地方实际也没什么好逛的。”

“既然去了,我们就陪姨母多呆两天。然后去汉普顿宫看花展,我陪你挑些新的园艺品种回来。”

“也好。”

饭桌上热闹的气氛不知怎么就冷了。朱施南便尽力找话出来说。

他挑起一根黄瓜丝,“你看咱们家这厨子的刀工可精道,我在外边吃了那么多,可没看见把黄瓜切得这么匀称的。妈,你看看你选厨子就是有眼光。”

“你尽管来哄我,我就没看出这黄瓜切得多么好。”

“那是因为你成天见他的手艺,到外面去又吃的都是那几家老店。这些厨子都是科班出身,刚拿刀就练片黄瓜,你当然看不出好来。下次我带你去些不同的地方,特别是谢福路那边新开的。那边的店,黄瓜丝可以切成黄瓜条,一盆拍黄瓜恨不得把整条黄瓜都给你端上来了。你吃前还要自己掰两截,不然都塞不进嘴里。”

“哪有这样的店?这么烧菜哪还有吃客。”

“怎么没有?你怎么这种眼神,还真以为我骗你。我和章牧上次还拿开生蚝的小刀,自己切黄瓜来着。而且自从章牧领我去过之后,我都去了三四回。回回都要等位。”

“那应该是味道好。”

“味道说实在的也就一般,只有一个烤羊棒骨做的好。但老板实在有趣,在店里来来去去跟说相声似的。你想出去换个口味的时候给我个电话,我带你去凑凑热闹。还有尝尝那店里的黄瓜炒螺片。你就知道我真没说谎,那黄瓜片最小的,小过瓜子,最大的,大过我手掌。厨师随心所欲,随性极了。和说相声的老板特别的配。”

朱敬雪总算有了点笑意:“那我一定得去瞧瞧。瞧瞧这世上怎么还会有黄瓜片大过人的手掌。如果到时发现有人在撒谎,我就拿这筷子打他手心。”

她便说边吓唬人似的用筷子柄做了下打人的动作。

朱施南笑意吟吟的。“周日去?”

“周日就去。”

朱敬雪停了一下,眼神又好像回到很久之前,脸上浮起一丝少女似的羞涩。

“……你爸爸,那时候也带我去吃过这样几家苍蝇馆子呢。我还记得一家老板也姓朱,做的一手好藕粉团子。我们一进店里,那老板便说,从没见过这么郎才女貌,这么般配的一对……”

朱施南重重放下调羹,汤碗里豆腐羹溅了几滴出来。

朱敬雪怔了一怔,像被人从久远的幻梦中拉了出来。

朱施南克制着自己,尽量心平气和地讲道:“妈,我们不要提他了。”

“可他是你爸爸呀。他怎么老不回来,我已经快两个月没见着他了。去公司他秘书也总说他有事,要不就在开会。那女人不已经死了吗?他怎么还不回来。”朱敬雪像魔障了似地絮絮叨叨。

突然她又变了模样,眼角和嘴角都扯得尖利起来。

“他,真没有良心!要是没有我们朱家,有他这么一天?不就是读书好一点的穷小子!阜大每年的高材生有多少人。是,他是有本事,没有谈不成的生意。可是没有我朱敬雪。他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他能走出去,人人敬他一声朱董?他只能和那个死掉的女人挤在缸阳山下筑旱村头六七十尺的小房子里,生两个蠢笨的小孩,郁郁不得志地过他的一生!”

“够了!”朱施南猛地站起来,黑胡桃餐椅在身后发出难听的拖地声,“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吗?我厌恶你三句话不离他!从小到大,我从你这听到的,不是对他的念,就是怨!我真的已经听够了。”

他踹了一脚椅子,走到庭院深处去呼吸新鲜空气。

外面已经起了风,寂蓝的夜空里有一轮单薄如硬币的白月。一种毛绒绒的蒿草在他手边不停摇晃。他烦躁地薅了一把,它们粘在他手上,任大风吹也留下一些。

他张着左手掌心,右手便使劲地扯,扯了半天仍扯不干净。他使劲蹭自己的掌心,噌地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便在月亮底下低下头。

身后有脚步声,迟缓而拖沓的脚步,一脚高一脚低似的。

他没回头,只是听见后面的声音在说:“我就是看个汤的时间,你们母子俩又搞成这样。”

“她怎么样?”

“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只是饭吃不下了,我扶她在沙发上坐一会,给她开了电视。”

“我刚才没控制好情绪,怎么也不该踢那张凳子。”

“凳子没事,木头桩子没有心。人不一样,吵两句,心就痛得伤筋动骨。”

“她又提我爸了,又是以前那些话。”

“我猜到了。她没人说话,外面的人她怕别人笑她,不敢说。也就只能在我们面前多提两遍。”

“她还是想见他。我不会劝他回家的。他们呆一起没好处。”

“我知道,我也不希望他回家。他们俩在一起,每天都吵得撕心裂肺。我看着难受,那些砸碎的瓶瓶罐罐,我也捡得手疼。”

“你劝我妈多出去逛逛。新出的音乐剧、舞剧票我都会让尹秘书送来。西都新开的两个广场,里面倒有些稀奇玩意,她应该还没去逛过。还有安姨袁姨,多请她们来家坐坐。你们也多凑几个牌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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