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盛夏骤雨 - 陈踱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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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朱施南在家住了两天。

朱敬雪大概也知道那天把他惹火了,又或许是李婶两头劝着,这两天总算没再跟他讲关于他爸的话题。

这日早上,朱施南陪她在园子里面栽下了两株铁线莲,又给旁边的树月疏了芽。她笑称自己是个半吊子园丁。幸好有专人打理,否则靠她这样养半天歇半年的劲,满园子花都死光了。

朱施南看她兴致高,便提议到玻璃花房去喝早茶。他来泡,她就负责品。顺便看看玻璃房里那些非洲堇、蝴蝶兰、紫凤梨都开得怎么样了。

茶泡得正香,花也开得更好。

有一只蓝翅蝴蝶不知怎么飞进来了,又找不到出去的路,在玻璃房里转得迷迷糊糊,干脆就歇在一朵粉色大花蕙兰上翕动翅膀,过了一会,又停到一朵垂挂着的紫凤梨上。

朱敬雪抿了一口茶,忽然问到了他朋友:“小麦的那朵麦穗找得怎么样了。”

朱施南便笑着说:“到他七老八十大概也就找到了。”

朱施南朋友麦家成,是他们一群人中间最早谈恋爱的。

幼儿园时就缠着他的小女朋友,要回家去见家长,上学时更是因为早恋多角恋闹得每每被老师找家长。

到了六年级,听说了苏格拉底那个找最大麦穗的故事。便到处跟人讲,我现在多谈恋爱,是在积累测试样本呢。到时候我便靠已知的这些样本,找出均值以上的数据。等时机到了,我那时候要找,一下就找出最大的麦穗来。然后把它往家里心满意足地供着,我也再也不会丢了采采了丢。

这套话说得太多,流传得太广,以致于长辈们见了麦家成都会问他:“小麦,你麦穗找得怎么样了?”

“哎,还在测试样本呢。”

“当心又跟上次一样被样本甩了两巴掌。”说的是上次商场开业,他去剪彩,不知怎么蹿出来一头银发的女孩子,隔着大红花球给了他两巴掌,去你妈的样本积累!旁边喷彩带的人被吓得没控制好,喷了他一头一脸彩条。五颜六色的彩条映衬下,他的脸被打得和大红花球一样红。

好在麦家成心大,也不计较,乐呵呵地自嘲道:“没事,我脸大肉厚,人家帮我瘦脸呢。”

麦家成虽然花名在外,但人长得讨长辈喜欢,性格也讨长辈喜欢。所以一个两个都要给他介绍对象,个个都觉得也许我手上这个就是那根最大的麦穗,介绍得他忙也忙不过来。而且介绍后又闹翻,可不比自己找的分手方便。弄了一堆鸡飞狗跳的事情。

之前朱敬雪也提过想把朱施南的远房表妹介绍给他。他听了吓得连他家他最爱的酸汤鱼丸都不要来吃了。还三番四次央求朱施南,朱三你可千万让你妈打消这个念头。

朱施南想起这茬,就对朱敬雪把实话说了:“他现在怕着您了。他之前实在吃够相亲的苦了。而且我看他根本没想定下来,你就别为他操这个心。”

“我之前也就随口说两声,看把他吓得。你的事我还没操心完,哪里有时间去操心他。”

朱施南笑道:“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来了。”

“前天我看你那么留意那本杂志。我就知道,鸿宝的事你肯定也知道了。你雯娟阿姨之前不来跟我讲,我也就权当不知道。直到昨天夜里,大概实在是没办法了。打电话来跟我哭诉,问我怎么办好。说幸好梁老爷子这段时间到欧洲考察工厂去了,还不知道这事,否则就是那丫头想回来恐怕也回不来了。”

“她还想尽办法让人帮她瞒着。可家里那么多人,总有人闲了就要生事,恐怕也瞒不久。他爸是已经定好再也不管她。现在就她自个一个人在那干着急,但又不敢去找。”

朱施南难得一口气听她说这么一长串话,也不做评论,就听着她说。

她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她说鸿宝走之前把种种威胁的话都统统说了一遍。那丫头平时看着是个好脾气,一到关键时候犟起来那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她还真被吓着了。什么都不敢动。我又有什么办法,真有主意,也不敢跟她出啊。否则出了以前那事,她又该怪别人了。”

“在电话里她还跟我奇怪来着,说她们家不知道是出了内贼,还是出了鬼,一有什么事外面桩桩件件都知道。这种时候你看看她,说自己急,关心的还不都是鸡毛蒜皮的事。”

这话就有些刻薄了,还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劲。

朱施南知道她和梁鸿宝的母亲虽是从小一起长大,但近年来往没以前热络。但他没想到曾经年少情谊,已经生疏至此。

“这次是真有她愁了,和外头小白脸的恋爱也顾不上谈了。我挂了电话就在想,幸好你跟鸿宝的事没成。否则这会连带着我们家也丢脸丢大发了。”

朱施南皱着眉,忍耐着。

“他们家污七八糟的事太多了,我不愿跟他们结这个亲。”

朱施南终于没忍住,反问道:“那你当时怎么喜孜孜地撮合这事?我还以为是你一心想结成这个亲家。”

“我?怎么会。那都是……你爸和梁瀚生想的。我只是拗不过……他。”

朱施南想,你恐怕只想顺着他,讨他欢心吧。

朱施南说:“我还以为你和雯娟阿姨从小就认识,加上你平时喜欢鸿宝。你才提的这出。”

“那都是面子上做做样子的,你怎么连这个也看不出来。”

“我还真是没看出来。”

“鸿宝那丫头比起她妈,凭良心说,是还行。可论性子、长相,在这片年轻女孩里也没什么出挑的。她平时对着我总是一口一声阿姨的,客气得很,那我伸手肯定也不打笑脸人。可说喜欢,那怎么谈得上。她那个小一岁的堂妹梁鸿喜都比她招人疼。再说了,鸿宝和她哥不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嘛。平时看着是个老实的,骨子里都有股疯劲,吓人得很。你想想看,她初中时惹上池家那孩子的事……”

“好了,妈。”朱施南说,“你不喜欢,我们就不要讲她了。”

朱敬雪把他仔细地瞧了一圈,瞧得他有些发毛。

“当时跟梁家提婚约不成,你说你松了好大一口气。今天怎么处处向着他们家说话。”

“妈,我有哪一句向着她们了。我就是觉得那些闲言闲语没意思,和咱们也没关系。”

“我也就能对你说两句心里话。你爸……是不肯听我讲的。和外人讲,关系再好也不能放心。你可不知道,之前下午茶我们看电视,看见雯娟相好的演的那片,我也就嘴快说了句这恐怕还没她儿子大,怎么吃得下去,改天就被人传到仲雯娟耳朵里去了。她打电话来兴师问罪那劲啊,震得我耳朵都痛。”

朱施南在想他翻到过的一张母亲的旧照,二十多岁的母亲,站在海边,面孔像翻到岩石上的浪花那么白,昂着头扯着大帽檐的黑色毡帽,整个人气质卓绝,像高岭上绝不融化的雪。李婶说她年轻时,性格傲气而文静。而今,竟变得这么嘴碎。

时间竟然这样地改变一个人。他心里这么一想,便觉得心软,加上出于暗自腹诽母亲的愧疚,于是面上便摆出了笑意,装出一副好儿子的样子,愿意长长久久地听下去。

“好,我听。而且我只带耳朵不带嘴。”

那没想到,朱敬雪一句话就把他问得有些狼狈。

“你跟鸿宝,这段时间有联络吗?”

“当然没有。”

“你们一向不挺熟的嘛。她离家出走这么大的事也不跟你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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