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梁，吊你

房梁，吊你

天上宫阙的黑夜是清薄的，薄薄的一层玄色纱将它全部笼罩着，甚至不用点灯也能看清楚远处，白水从天滚滚落下，落在天上宫阙的十二池中，十二池又将其送返天河，如此循环。

上去九重天，就要从十二池中入手，白水进入天河，也将人送入九重天。

万聊息站在十二池边，波涛滚滚的水风烈烈吹起她的衣衫，她握着手中的天子令，擡起。

刹那间，十二池中直直升起十二道光柱，其间金文浮现，来回浮动，将即将扑上来的白水镇压回十二池。

“我下了令，等到九重天白水断开，我们就可以随着断开的白水进入天河。”

知融立在十二池边，擡头一看，一层敷上一层的天空悍然裂出一道口子来，宛如裂了口子的玉器，兜不住自在的河水，从河水中又可以窥见九重天上红紫粉金的散光。

九重天上似乎也并非常人口中的，洁不尘埃，白不沾墨。

知融擡起手，将手探进白水中，与寻常的水并没有区别，只是太冷了，冷的叫人胆寒。

“等到了白天，白水就是温的。”万聊息将手里的天子令掷到十二池中心。

只听见白水一声轰鸣，不安地抖动片刻，又立刻驯服地安静下来，变作了涓涓细流，开始收着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起来，凑近了看，居然还有亮闪闪的星子一样的东西。

欢快地，开朗地泊水来到人间。

“这是星星吗？”知融捏起一颗，它变得很小，在知融手里温热地抖动，似乎正在发笑。

也好奇地与她对视。

“是。很调皮，总是要下来玩，抓都抓不住。”万聊息坐在十二池边，她伸出手接住一些小萤火虫似的星星。

虽然总是笑妄想摘星辰的人，但是到底谁心中没有摘星的想法。

“白水，其实和寻常的水没什么区别。”知融站在万聊息身边，目光从容地从白水掠到星辰中，她手一张，就将手中的星辰回到了白水。

星星也是真的应了万聊息的话，被放回去，反而更加好奇地一群又一群围绕在两人身边，有些甚至停留在知融月白的裙子上。

知融说：“白水白天就是南方的春水，晚上就是北方的冬水，和人间没有区别。”

柔和下来，是真的柔和的宛如母亲；暴怒起来，也是真的铺天盖地。

天地一体，如何不同都能在世间找到相同。

“为何九重天会破开一个窟窿，虽然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窟窿是神陨的时候被重创下的。”知融笑着问，“但是太细节的，我也想知道。”

“神，一个神明去了魔界。”万聊息正在想着措辞。

祂去了魔界，看到魔界一望无垠的沙漠，这里与外面的世界都不一样，白骨黄沙，只在朝夕之间，更有甚者，今朝死，今夜沙。

一个生灵的生命，是无法与规则抗衡，她们连死亡都无法控制。

除了一条命属于自己，其他的还不如一阵沙一场热。

祂救了一个女孩。

“不是没有水吗？”知融问。

“祂用自己的血。”万聊息小时候这个故事不断看了许多遍，故事都很短，咫尺之间，不用一夜，就匆匆过去。

故事的结局也不尽人意，祂破了天，白水滚滚流向魔界，却要造成了白水席卷其他界的惨剧。

这是神和生灵再一次试探地对视。

天道将祂变作十二池，也给了魔界甘霖。

天地初开的日子里，神和生灵们都在寻求一个平衡点，天道也在寻找该如何维护世间的运行。

“你觉得这是惩罚吗？”万聊息转过头问。

知融笑着摇摇头，世上的惩罚最狠的莫过于忘记，而天道并没有让你或者魔界忘记祂，祂的像依然矗立在魔界。

将祂变作十二池，是为了给其他界一个交代。

祂也完成了自己的初心。

随着珍珠细雨而来的还有天上宫阙的雨水。

天上宫阙居然也会有雨，雨水凉丝丝的，触到人的身上，和晨露未褪的娇嫩花瓣吻在唇上是一样的感觉。

游悯又做梦了，他最近总是做梦，梦见很久以前的事情，倒不是什么少年意气风发，而是转瞬即逝的心上人。

犹如朝露，晚来相见，天白时永离。

可能，人最放不下，是从未得到的，又或者握着的转瞬即逝，他二者皆有。

游悯举起手，将手臂压在眼睛上缓了缓，转过头却看见窗边的小榻上，知融正在修炼，她闭着眼，宁静怜悯。

他便不再动了，看着她，一瞬间安下心来。

“师尊。”

知融缓缓睁开眼，看向游悯，游悯愣了一下，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滑到了腰间，他望着她，思考着她这声师尊是个什么含义？

小崽子小时候闯祸了，才会哼哼唧唧地撒娇。

长大了，比他强了，嘴里喊着师尊我不敢，下手却没见她不敢。

开始的时候，游悯仰望着她的脸颊，总是有几分骄傲中掩盖不住的恍惚，知融却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她第一次将师尊击败的时候，是在宗门大比，她那时候不大，才十四岁的样子，稚嫩的脸上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