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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人,纸上人

心上人,纸上人

十二池中的白水越来越细,等到了明日,就可以顺着白水流向天河。

天上宫阙的早晨和夜晚没什么差别,只是早晨露水更重,将娇嫩的花瓣重重压下,纤细的枝条只消略微使力,就会折断。

一面玉绿的裙摆如同张翅掠过水面的水鸟,将露水抚落,花瓣欢喜地擡起头,那纤细的枝条舒展地将花朵举起来。

等着,等着,那早晨的第一抹阳光。

知融远远站在十二池边,看见易雾尔立在十二池边,红山茶色的衣裳被吹起,飘飘忽忽,活生生的色块一样,他察觉到了知融。

伸出手,将未束起来的乌发按住,从一片乌色中擡起头,空洞洞乌漆漆一双眼在触到了知融的那刻,才凝出了光来。

易雾尔看着她一步步走上来,她今天的这声衣裳真的很妙。

玉绿的裙,洛神朱的衣,和他看到人间第一眼一样,也是春意盎然的青草地和远天边一圆红日,她的眉眼很正,正的俏,正的丽,所以不笑的时候,更是威严。

天地很洒脱地为她化了两弯柳叶眉,明明是那样细媚的眉形状,在她身上却冷然。

瞳孔也绮丽,多情绝伦的桃花眼型偏生黑白十足分明的两只瞳孔,黑的看不到尽头,白的使人清醒,光掠过,中心偶尔一点烛芯似的光影。

仔细瞧人的时候,既叫人害怕,又叫人欢喜。

“起这么早。”她很随意地坐在十二池边,将腿垂下很自在地晃荡,像是两只小秋千。

她只说了这句话,随后就双手向后撑着,擡着头看白水上方,那里直通九重天天河。

“你在看什么?”易雾尔问,他其实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样刻薄,在士藏面前的刻薄在现在拿不起来一星半点。

先不说他说不出口,就算他说出口了,不用上九重天,知融现在就能把他这块残玉给丢下白水,真让他做天上的星星。

“在看九重天。”知融说,“你呢?”

我……我在看……

易雾尔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越靠近结尾,越是难安,只能被迫等待承受,而无反手之力,只能等着命运举起剑朝自己劈来,才可以聊做抗衡。

“你害怕?”她淡淡地说。

心中忽然一刺,那点本来微不足道的疼痛就随着血液走遍全身,就变成了冷,他冷的厉害,忍不住捏了捏袖子。

“你已经往前走了九十九步,怎么偏偏怕最后一步?”

前面的千般辛苦,最后都变做了迷茫,他不知道他的做法是不是对?他承认自己的后悔和不甘心,却在犹豫所谓父亲的爱和在乎,到底有几分是真的又有几分是假的?

孩子和父亲,父父子子。

等最后一刀落下,他们之间又会剩下什么?

“你会背叛我吗?”知融却问了这话。

易雾尔摇摇头,是他自己要做的,他从知融身上得到他见过的,想要的,所以,他也愿意为了她去死。

“小玉君。”

她笑了笑,“当你怀疑一个人爱不爱你的时候,他就已经不爱你了。”

你明明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恨,还要被裹挟着往前走,也不是你的错,你见过的人,爱过恨过的事情都太少,久而久之,就将他的一己好恶变成了自己的,这才是不对的。

只有你自己愿意是易雾尔的时候,你才是易雾尔。

也只有你自己愿意是小玉君的时候,你才是小玉君。

她招招手,易雾尔慢慢地过去,跪坐在她的身侧,她转过身子,擡起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子,很温柔地说,“你的选择从来都没有对错,不论如何结局,都是最好的。”

他创造了你,却没有教你如何为人处世,你是因为他的需要而降生的,你从来都不欠他什么。

欠债还有头有尾呢。

“你恨我吗?”易雾尔突然问,他说的是赵宛城。

“我不恨你。”知融说,她说的是追根溯源,“以前不恨,现在不恨,以后也不会恨。”

她的恨,只落在该落的地方,只变成刀砍下该砍的脖子上。

易雾尔从袖子中探出手抓住了她袖角,擡起眼睛看她,那双眼睛里慢慢地满上泪来,剧痛,往往是后知后觉的,后知后觉地知道那是一阵呕不出来的痛苦。

就像吃了一碗冷饭,囫囵下肚,肚子却开始慢慢意识到,开始绞痛。

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哭的时候,很安静,和潺生不一样,潺生会哭出声,会歇斯底里,但是易雾尔不会,小玉君也不会。

就含着泪,从眼睛流下脸颊,他将唇咬着,抿着,将哭泣和不甘都吞进去。

易雾尔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不说疼,谁知道你怕疼啊?”知融伸出手,蹭掉他的眼泪。

易雾尔做的最大胆的事情是,将上身倾过去,将脸颊全然蹭在她的手中,闭着眼,流着泪,晨光一照,将泪痕照的像裂痕。

冷光撒了一脸,俨然一副苍白安息的模样。

这一刻,是他不足十年清明时光中,最宁静的时候。

很难以去想,知融才是最愿意宁静的人,她一个人静静地,就能做成很多事情,只是她也不驱赶来她身边热闹的人。

知合和她待在一块儿,大多数时候什么也不做,一个房间里,自个儿做自个人的事情,也能很舒心地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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