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瓜切菜 - 金雀台 - 事事顺遂的百岁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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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瓜切菜

砍瓜切菜

光影像是久病的瘢痕,在她的脸上圈出了一块狭窄的,阴冷的温柔来。

公主摆了摆手,周言退下,但她仍然还是含着笑,并不言语。

知融拍了拍知合的手,“师兄去外面等我吧。”

等到这块小院子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公主才将身上厚重的狐毛大氅脱下来铺在桌子上,踩着凳子轻轻一跳,就坐了上去,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知融也坐上去,她将脸靠在知融的胳膊上,磨蹭了一会儿,又将手攀到知融的肩膀,全然靠在一起后,她轻轻地说:“你知道,天子是怎么做上天子的吗?”

天子并非生来就是天子,天底下没有这样的说法。

天子是杀了老天子,再杀病天子,才成了天子。

“他让哥哥去做眼线,哀帝一眼就在一群人中相中了哥哥,他实在很喜欢哥哥的脸呐。”她说的很慢,像是绫罗绸缎缠绕。

哀帝没有得到的人,在病中见到了,就这样面若观音的少年没有成为长生不老药的器皿,成了一柄不言不语的刀。

他一开始是用斧头的,但是骨头实在是太硬,劈着劈着就卷刃了。

没有多少钱的他,还要自己花钱买斧头,真真是倒贴钱,但是转念一想,倒贴钱总比倒贴命好。

病天子呼噜噜喝完汤药,眉眼舒展,他虽然碰不到面前的人,但是不妨碍他将人花瓶一样的摆着。

一高兴,就拉着他的手,问他,好孩子,你要什么奖赏?

要一把不会卷刃的刀。他说,要继续为天子劈药材,做长生不老药。

病天子哈哈大笑,命令国师给了他一把不会卷刃的刀。他用着很是顺手,劈药材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如果说以前一天只能劈十个,那现在一天能劈二十个。

小孩头做小山堆,一堆一堆还一堆。

看不清为谁的脸,哭也不哭还不笑。

“你自己写的?”知融听她轻声轻气地念。

不是啊。公主说,是进宫的孩子哼的,他们说,哼歌就不害怕了。

她哼完,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恍惚,分不清现实和现在,睁着黑白分明一双杏核眼,她的目光涣散了,从眼中流下去。

也要变作树梢筛下来的光。

知融的手探过去,捂住她的眼睛,圆满地抱着她的头,按在怀里,一手抽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背。

她的手伶仃一点,缓缓握着知融的手,小声地抽着气,说:“后来,天子想做天子了,就要他杀了病天子。”

说实话,病天子的脖子要比其他的脖子要脆,干瘪瘪一截,一刀下去,居然也没有溅起来的血,病天子呵呵喘气,那脖子正涓涓细流。

她点评道:“那不是个好脖子。”

什么是好脖子?好人的脖子?还是能溅血到三尺白绫的?

“就是咔嚓一下,还要卡住一下,最后溅出来的。”她说,“好脖子,是有声音的。”

然后天子成了天子,狡兔三窟,本想着那孩子都做了病天子的活花瓶,现在让他去做病天子的死花瓶,那也算是殊荣。

奈何天子也实在想长生,看上了他的手艺,留下了他。

他又过上了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的砍瓜切菜的日子,非要说有什么变化,大概就是他放走了观音案下一只小白羊。

那只小白羊被刮了三千多刀,他也不遑多让,也刮了三千多刀。

能落到如此下场,其实翻来覆去地想,也是对的,毕竟一个花瓶一个羊,都很重要,都不重要。

知融扶着她的脸颊,近乎是气音地问她:“病天子真的是他杀的吗?”

公主的睫毛在她的掌心里蝴蝶似地扇翅膀,唇抿出个笑来,“我杀的。”

她跳下桌子,捡起地上的枯枝,右手熟练地做了一个劈的手势,很干脆,“就这样,没了。”

这才是她向知融递交的真心。

知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走出去的时候,用手将那鲜活的小白菜扒拉两下,“你的白菜再不吃就老了。”

知融领着知合回国师府炼丹药,其实知融并不会炼丹药,但是她会做做样子。

将后山的瀑布引下来,在后院中挖了一个大温泉池,比在月河书院的只大不小,底下铺着温热的灵石,将水温稳定在最舒适的时候。

冒出来的白雾,可不就像是炼丹时候的样子。

那池子挖的很深,知融将初霁变作红缨银枪,那枪很长且重,她却单手提着将其当做搅水的东西,她沿着池子走了一圈。

看知合正提着袖子,一手探下去试水温,他身子被养的很好,被衣裳幂篱捂得雪白,细看之下竟然要比水汽要白,那双堪称漂亮的手尝了点热,就把粉意逼上来。

“游一圈儿。”知融走到他的面前。

她想看自己游一圈,知合习以为常地解下衣裳,那柄银枪却点在了他的衣襟上,不轻不重,不至于让他疼,又让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放下手,握着她的枪,“怎么游”

池子太高了,我用枪送送师兄。

知融看着他青色的衣裳花似地铺开来在池子边,一件件解着头上的发饰,然后探手扶着银枪,知融单手反拿着银枪,将他送到水中。

他青色的衣裳青的不全面,层层叠叠,像是山山水水从绢中流出来,水墨也晕出来,乌发也铺开,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沿着池子游了一圈,知融蹲下去看。

像是孔雀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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