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一点红
眉心一点红
她笑了开来,远远地站在沙坡上,仿佛在看什么。
他跑过去,却发现怎么跑都到不了她面前,他着急地拿手比划,问她想做什么?
他正着急呢,急着,就把人从梦中着急醒了。
赵檗翻身下床,踉踉跄跄地去找水喝,“嘭”地一声响,门被风吹开了,有人在外面推开了它一样,他捂着胸口,只觉得难以呼吸。
鬼使神差地,他看见一个黑影立在门口,那黑影瞧着眼熟,他喊不出声,抓着胸口衣衫的手泛着白青,痉挛地抽搐了一下。
那黑影在月光下,从脚底莲花开瓣似的,也开出了两道影子。
那黑影转过身,他眨了眨豆眉,提着袖子欲哭的模样,促狭地含笑,眸子里跳跃着分明的纯粹的天真和傲慢,他柳一般垂下腰肢,提了提衣摆,那两抹花瓣就收回了他的衣摆。
他慢悠悠地穿过赵檗,路过他时,很好心情地说话,高兴的时候,说的话总是太快,赵檗看不懂。
他撚着袖子挡住半张脸笑,半晌,才放下来,微微擡起下巴,锋利的眼尾是刀,撬开了沙漠的寒夜,他慢吞吞地咬字。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
赵檗想起来,他是靠在知融腿边一言不发的人,他以为他是女子来着,和裴长央给他看的戏曲里的旦角一模一样,他虽然没说过话,只是靠在知融脚边,但也绝对没有现在的这个怪。
可能仙人就是要怪些的吧。
赵檗摇摇头,指指水井,绕过他过去了。
“你半夜从初霁剑中出去做什么?”残破的土黄色的布后边,一张端丽非凡的脸缓缓出来,她手里掌着一盏烛,薄薄的风却怎么也吃不灭。
“啊……我睡不着。”潺生垂着头,咬了咬唇,有些委屈地说,“这里,我睡着不舒服。”
知融不说话,只在帘布后面看他,烛火明灭,她的脸颊泛着玉似的冷,看不清她的神情,那风薄薄一吹,吹灭了烛火,这下更看不清了。
潺生被吓了一跳,缩着脖子,那扬起的下巴也收了回来,颤颤地看着她。
她笑了一下,说:“你现在的模样可比刚才的模样好看的多。”
“你喜欢……”潺生晃了晃神,才轻轻地说,“你喜欢就好。”
等赵檗喝完水,他擡起头一看,远远地沙坡上真的站着一个人,一个没有头的人,他再熟悉不过,他想要拔腿冲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腿被钉在原地无法擡起来半分。
他咬着舌尖,才沙哑地喊了一声。
一柄长剑穿过刺耳的风凌厉地斩在赵檗面前,他突然能动了,一只手轻飘飘地握着那剑的剑柄拔起来,剑面映照着她冷冷的眼,缓缓地擡起来。
“它是裴将军吗?”
赵檗抽神回来,点头,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就算隔着十万八千里,他也能认出来裴将军。
只是赵檗并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那么久的裴长央,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待在原地。”知融说,“潺生,护着赵檗。我去看看。”
她的身形消失在月下,赵檗擡起脚,却被一只苍白的手拦住,方才那缩着脖子的人又擡着下巴了,还真是两模两样。
“你去了,也没办法。好生待着。”
知融离那个无头人只有五步的距离,她身上并没有腐败,可能是沙漠过于燥热的原因,缩住了她的血肉,不至于变作白骨一把。
无头人转过来,从袖子露出来的手臂上还有针线缝过的痕迹,她做了一个动作,右手擡起,手掌向内有力地抓握,似乎在拿一根红缨枪。
知融手一转,初霁剑光似地拉长,变作了一只红缨枪。
她学着无头人的模样,右手握枪身,枪头同枪尾成一条斜着的长线,是一副提着红缨枪的姿势。
无头人身体手腕又动了,步伐也在动,似乎要给她演示什么。
知融提着红缨枪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位置给她,她开始练武,手腕的抓握收放自如,步伐压得很紧,很快,和战鼓鼓点差不多。
她停下来,手摊开向着知融。
知融回想了一下她刚才的行为,腰腿与臂弯合力,手腕如锁,掌着红缨枪在月下转了一轮,脚步紧促灵活,力头枪尖,割开了风,带出了血淋淋的杀气。
她翻过身,仙鹤似地红缨枪头点地,枪如游龙,出则杀,收则守。
知融拎着枪,收姿站立,“这样吗?”
无头人似乎有些高兴,脚尖点了点她们刚刚舞枪时候,脚踩着上面做出的痕迹,太阳慢慢地升起来,红的润,倒逼着月亮从西边下去。
无头人几步跃起,消失在了南方。
潺生正坐在墙上晃着腿,看见知融单手提着枪回来,他不自觉地咬了咬唇,那初霁化的红缨枪是真的漂亮且锋利,知融使枪的身姿也干脆利落,能看见她若是在厮杀的时候,长□□入胸膛,又兵贵神速地抽出来,划开另一个人的脖子时候的模样。
她的目光冷锐,哪怕是血喷溅出来,也不会让她失去颜色。
反而愈凶愈美,起得了仰慕的心,却杀了不该有的杂念。
“你坐上面干什么?”知融见他呆住了问。
潺生想的入神,想的呆住了,嗫嚅着说:“我腿坐麻了,下不来……”
知融将红缨枪一刺,就明晃晃地恰到好处地停在他的眼前,“扶着,我带你下来。”
潺生扶着长枪,被她轻飘飘地像是取风筝一样取下来。
她进院子里,赵檗迎上来,看见知融手里的红缨枪又愣住了,眼睛看在上面,既神往又害怕的模样。
“裴将军善用长枪?”知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