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一切的一切,好像是场梦。
明明只过了一晚上,为什么她却宛如踩入了云端?虚虚晃晃地溺入其中。
这就是幸福吗?
那枚纽扣,那张合照,那条裙子。
她离幸福这么近吗?
阮静宜只愿将那枚纽扣烙在心上,将那张印着少年青春笑脸的照片夹入书签,至于那条承载了她蜕变与勇气的裙子……
她小心翼翼地叠好,装回秦瑶给的袋子。
几天后,她找到秦瑶,郑重地想要归还:“阿瑶,谢谢你借给我这条裙子。”
秦瑶正忙着翻新买的时尚杂志,闻言擡起头,一把将袋子推回去,爽快道:“谁说是借的?送你了!阮静宜,你都把它穿得那么漂亮了,我哪还敢穿?站你旁边岂不是自取其辱?收下收下!就当是我送你的毕业礼物!”
“可是……”阮静宜还想推辞,这条裙子实在太贵重了。
“没什么可是的!”秦瑶叉着腰,“你再推就是看不起我秦大小姐,收好!下次等我们聚会,我还要看你穿呢!”
阮静宜不再坚持。
她将这条意义非凡的裙子带回了家,将它挂在了那个属于她的小小衣柜里。
月光银的布料在昏暗的衣柜里,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像一个只属于她的秘密宝藏。
周引晟欣慰地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又塞给她第三封信:“静宜,你妈妈昨天给我打电话了,如果你想去东京……”
“嗯。”阮静宜接过那封信,随意将它搁置在书桌上,“老豆,我不想离开你。”
她不想离开抚育她长大的老豆,不想离开借给她裙子、夸赞她靓的阿瑶,不想离开大方鼓励她的阿飞哥和默默支持的张磊,更不想离开说好一起上港中文、给她唱《喜欢你》的阿昭哥。
她不想离开港岛,即便她很思念母亲。
周引晟摸了摸女儿的头,布满愧疚的脸上已经生出一丝皱纹:“静宜,老豆对不起你……”
-
晚上,阮静宜做了个梦。
梦里母亲温柔地唱摇篮曲哄她入睡,却掀翻了她端来的鱼蛋面,歇斯底里地质问她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可是,她蹲下抚摸着女儿的脸庞时,又恢复成慈母的模样,柔美的眉眼与精致的妆容像是从不属于这间破落的糖水铺子。
阮静宜吃着糖葱饼,穿着她亲手织的枣红色毛衣,怯生生地看向母亲。
然后,女人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年幼的静宜瞬间变得惶恐无助,揪着她的裙摆:“妈妈,阿妈!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静宜!”
无论母亲如何责骂她,她死死地攥紧那条布拉吉裙子,不肯松手。
“嘶啦——”一声裂帛的脆响。
阮静宜猛地从床上弹坐起,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毫无预兆地与站在衣柜前的佩佩四目相对。
小女孩手里拿着平时陈阿婶裁剪布料的锋利剪刀,衣柜里那条挂着的月光银礼服已成了碎布。
“佩佩,你干什么!”阮静宜睡意全无,一股怒意直冲头顶,掀开被子冲了过去,一把攥住佩佩握着剪刀的手腕。
“啊!”佩佩被吓了一跳,尖叫起来,下意识地挣扎,手中的剪刀胡乱挥舞。
一阵尖锐的疼痛从阮静宜的手臂上传来,剪刀锋利的刃口在她小臂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的睡衣袖子。
疼痛和愤怒让阮静宜手上的力道失控,她猛地一推,想把剪刀夺下来。
佩佩被这突然的力道推得踉跄后退,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正是放在墙角小凳子上、那个装着金鱼的玻璃缸。
一声巨响。
玻璃缸狠狠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玻璃碎片和那两条已经翻了肚皮的金鱼,在狭小的空间里四散飞溅。
巨大的声响和佩佩撕心裂肺的哭嚎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佩佩!怎么了?!”陈阿婶惊恐万状的声音由远及近,周引晟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储物间的门被大力撞开。
手电筒刺眼的光束扫进混乱不堪的房间:佩佩跌坐在一片狼藉中,抱着左脚踝哭得撕心裂肺,细嫩的脚底和脚踝处赫然扎着几块尖锐的玻璃碎片,鲜血汩汩流出;而阮静宜则脸色惨白地站在一旁,右手紧紧捂着左臂,衣袖染上一片红。
那条月光银的礼服,此刻像破碎的蝶翼,被剪得稀烂,凄凉地挂在那里。
“我的佩佩!”陈阿婶目眦欲裂,一把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看着女儿脚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都要碎了。
她猛地擡起头,根本不等任何人解释,扬起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阮静宜的脸颊上,力道之大,让她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耳朵嗡嗡作响。
“你个死扫把星!黑心肝的贱人!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陈阿婶血红的眼睛剜向阮静宜,眼里的仇恨要刮下她一块肉。
“静宜!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周引晟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心乱如麻地询问阮静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