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除夕

坐月子需要42天，徐玥已经十多天没踏出过后殿。

除夕夜里，四方天井雪花纷飞。

徐玥站在窗下，望着雪景，她探出一只手去接雪花，“我今日要出门，谁也拦不住我。”

自从生了孩儿，也许是激素作祟，她一改往日温柔娴静的性情，竟添了几分任性。

朱玓一味顺毛捋，不敢逆着她。

“好，出门，出门。”

“小祖宗，别站在风里啊，好歹你穿上裘衣。”朱玓拿起一件裘衣，从身后披在她身上，顺势将人搂在怀中。

后花园小山丘上筑一扇亭，形状如展开的折扇，亭子四面是六根白铜铸成的柱子，底下是挖空的山洞，外筑假山石，在山洞里烧火，利用铜柱子排烟、导热。

纵然风雪交加，亭子里亦能温暖如春。

莲湖上结了冰，残荷枯枝，被晶莹的霜雪裹着，别有一番景色。

最宜，拥裘围炉，品茶赏雪。

扇亭里，徐玥半躺在躺椅上，朱高煦窝在她旁边的婴儿睡篮里酣睡。

石桌上燃着小碳炉，燕王剥开一个烤好的橘子，喂了一片到徐玥嘴边。

两岁幼儿朱高炽则穿得像个绒球，窝在雪地里堆雪球，自娱自乐，采蘋和采蘩在下面陪他玩耍。

徐玥喊了一声：“炽儿，冷不冷？”

朱高炽听见娘亲呼唤，屁颠屁颠地爬上台阶跑了过来，说着就要往徐玥腿上爬，“母妃！抱抱炽儿！”

徐玥伸出手掌揉揉朱高炽冻得冰凉的小脸，小手，用自己的掌心捂着他胖乎乎的小手。

“玥儿，你不能沾凉的。”

朱玓立即站起身，弯腰将朱高炽拎起来，抱在怀里，将在雪地里滚得凉嗖嗖的大儿子捂在自己的裘衣中，坐回圈椅里，道：“你母妃现在还抱不动炽儿，父王可以。”

朱高炽奶声奶气问道：“为什么母妃抱不动炽儿了？”

“因为，母妃刚生了弟弟，身上还疼，所以抱不了炽儿，炽儿可以抱抱父王。”

朱高炽小小的眉毛微蹙，可见心中着急，“母妃哪里疼？炽儿吹吹就不疼啦！”

徐玥莞尔一笑，道：“我们炽儿还不到三岁，就知道疼人了，真是母妃的宝贝小棉袄呢！”

“宝贝小棉袄。”

“咯咯咯……”

朱玓捏着朱高炽的小脚丫，举到碳炉架子上空，道：“瞅瞅，把鞋袜都玩湿了，烤小猪蹄子咯！”

“咯咯咯咯……”

千钟和千粟在府外燃放烟花。

烟花发射并炸开的声音震醒了襁褓之中的朱高煦，正准备哇哇大哭时，徐玥敏捷地将小儿子捞起来趴在自己怀中，给足他安全感。

朱高煦双手捏拳挡在前方，扒拉扒拉娘亲的衣服，将小脸埋下，一副觅食姿态。

“饿啦？”徐玥解开衣扣，婴儿的小嘴一张一合寻了过去，衔乳一嘬，边喝边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和满足的气音。

“嗯——”

“嗯——”

遥远的烟花爆竹声喧闹。

此时此刻，在为娘的心中，世间诸般声响，远不及这一声声婴儿用力进食后满足的气音动听，独属于母子的情感羁绊，如机杼上的经纬丝线，密不可分。

朱高炽的鞋袜烘干，朱玓放下他的小脚丫，捂着朱高炽的耳朵，侧头看去，怀中暖烘烘，心头暖洋洋，这一幕，温柔了岁月，治愈了时光。

他伸手给徐玥盖上一条薄毯，“仔细吹着风。”

洪武帝登基以前，朱玓幼年居住在位于金陵城南的吴王府，那时候母亲接连生产，无暇亲自哺育，他是由乳娘冯氏哺育的。

“出月子后，给煦儿找个乳娘，可好？”

“不好。”

“姜蓠说，你为了生他，失了很多血，乳汁亦是母体的血液所化，我怕你身体经不住他这么吃……啊呸！”朱玓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徐玥道：“一视同仁。炽儿喂到几时，煦儿就喂到几时吧，免得长大了说为娘偏心。”

朱玓问：“少喂一天会怎样？”

徐玥不语，勾起一抹笑，宠溺地摸了摸朱高煦的头，终于恢复圆滚滚的形状了。

一家四口待在一起，围炉赏雪，跨年守岁，如果生活能这么无波无澜地过下去，也挺好的。

朱高炽在暖亭里待不住，央着采蘋和采蘩带他下去玩耍，二人提着两盏明瓦灯笼，带着他一步步走下台阶，徐玥叮嘱道：“炽儿，你走路小心些，别靠近湖边。”

“知道啦！”朱高炽拉着采蘋和采蘩的手，蹦蹦哒哒地走远了。

新生儿的胃很小，很快就吃饱了，推开“饭碗”，小眼迷离，再度入睡。

朱玓起身将小儿子抱到睡篮里盖好被子，她现下还不能抱孩子太久。

冷冽的梅花香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