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烂橘子・替罪羊
47.
“我还可以告诉你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的事。”
兆平泽走到床边,微微俯下身,呼出的热气直灌进周生郝的耳朵。
“可是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一手扼住周生郝的喉咙,将这漂亮脑袋牢牢地摁进自己的怀里,现在他可以拧断这个他眼中的漂亮蠢货的脖子。
周生郝曾有无数次机会杀死兆平泽,而同样的,兆平泽也曾有无数次机会杀死周生郝。
十三岁那年他根本不相信兆平泽说带他去X省的鬼话,他在那一瞬间想到的是,兆平泽会在猥亵他之后把他骗到某个荒郊野外,先奸后杀再埋尸,最后住进他的家,代替他做父亲的儿子,继承父亲的财产。
他认为那样的猜想一点毛病都没有。兆平泽就是那样处心积虑的家伙,莫名其妙地在午后出现,一点点渗透他的生活,破坏他与同龄人的交际圈,不间断地对他进行性骚扰,将他一步步边缘化,最后在某个时刻实施谋杀。
“有本事你就真的把你那脏心烂肺挖出来让我瞧瞧,你以为你编那些破故事,说那些鬼话我就会信?”
被掐住脖子的周生郝依旧冷笑,用怨毒的眼神盯向兆平泽的眼睛。
“就算你没杀她,你敢说她死掉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哈,你明知道,你明知道她在嗑药,你明知道是谁给她的药,可你就在旁边看着,她快嗑死了你也就是看着,你但凡有一次阻止她,她就不会死,可你没有!因为你从头到尾都在拿她钓鱼!你要的只是她嗑药的证据,你他妈根本不在意她会不会死――”
那只掐住他脖子的手震颤了一下,像是被卸去了一半的力气。
“你跟警察撒谎,你说你25号之后再也没见过她,你还伪造不在场证据,你从头到尾没和警察提尸体的半个字!你怀疑那晚凶手把她的尸体运到了校外,所以你就在被传讯的时候故意误导警察,你让警察以为她还活着,让警察以为她是逃课去校外见什么人,这样他们就会查26号晚上有没人出过校门――没人出去,说明尸体还被藏在校内!你……咳……”
他被唾液呛得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但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头顶的刽子手,继续嚷道。
“你确定了这个就美滋滋地打算回去自己找尸体,你根本不想让警察找到她,你只想独占尸体,你想把尸体弄到你认为安全的地方然后解剖她,死人在你眼里比活人价值大多了是不是?你想怎么动刀就怎么动刀,你想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啦!警察怀疑你把她杀了,把你扣下来不让你走,你越想走就越显得可疑,毕竟25号她刚和你当众起过冲突……”
“他们不是怀疑,他们只是想快点结案。”
兆平泽松开手。
“他们总这样,他们习惯这样,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没变过。”
四十八小时不间断的审讯,无视程序的暴力逼供。
他被拷在暖气片上,强光直射着他几乎快睁不开的眼睛。
烂透了,一切都烂透了,一直烂下去,从没有好起来过。
“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因为北区就是这种地方。曾经有怀着信念的人下定决心要改变这里,结果惹了一身腥,不是被革职就是被下放到更偏远的地方去。”
这里不欢迎理想主义者,这里只会让恶人变得更恶,让不那么恶的人也学得油滑,这里……
这里从很早以前便没了希望。
死在雨夜里的沈蔓,尸体被埋藏在六尺之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窥见天日。而这座城市又还有多少‘失踪者’,还有多少‘意外’,还有多少被定义为‘意外’的‘自然死亡’?
沈蔓或者所有像沈蔓这样的女孩,根本不会有人真的在意她是死是活,根本不会有人为她的失踪劳师动众。
她们的存在和她们的消失,都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他们只是想拿我做替罪羊,但我口袋里的那缕头发样本救了我一命。我让他们怀疑是有人出钱买通我提取沈蔓的头发样本去鉴定,他们中的某些人心虚了,不敢再动我,而是转过头去调查那个被我捏造出来的神秘人……”
周生郝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脑中那幅残缺的拼图像是被一点一点地补上了,这时一个可怕的想法窜进他的脑子里,令他打了一个激灵,忽然感到命运既悲哀又可笑。
兆平泽没有注意到周生郝的神色,只是平静地继续讲道。
“你明白了么?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即使找到尸体也无济于事。”
一筐橘子里有一个烂掉了,其余的也被传染着一块腐烂,满世界都是烂橘子。
“他们不是一个人,他们是一条生态链,一个庞大的被利益牵连的组织,他们像麦子一样割掉一茬又长出一茬……不要再打探下去了。”
他不知是警告还是在劝诫,他的双手冰凉而僵硬,布满厚茧的虎口卡在周生郝的喉咙处,好像真的要扼断他的脖子。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既然一开始能忘记我,为什么不能忘掉这些事?我们像往常一样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问个不停?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怎么样,怎么样,能怎么样?
周生郝的呼吸急促起来,眼前的世界又忽然充斥着彩色的光圈。
死去的人不会复活,世界亦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他为什么要把它弄清楚?为什么要从大洋彼岸一直追寻到这里?他到底在冥冥之中被某人嘱托了什么?他忘记了,他都忘记了,只剩下林童童留给他的日记本……而他自己无论怎样拾不起来那些记忆,他……他……到底是为什么……
“所以……尸体……藏在哪儿?”
周生郝没有感觉被掐得很痛。
“告诉我啊!尸体藏在哪儿?她的尸体――她们的尸体――还有其他人对不对?她们都被藏在哪儿?她们都被藏在哪儿――”
从刚才到现在,他浑身都像过了电似的,身体在这濒临死亡的时刻无来由地兴奋。
他的手伸向兆平泽。
在那堆乱七八糟的彩色光圈里,他看到兆平泽的脸上写满愕然。
他至今还没有什么替人口交的经验,他只是无意识地埋头去吮吸。
“好爸爸……好爸爸……告诉郝郝……告诉你最听话的婊子……”
他的精神又陷入那离奇的狂乱当中,他热烫的脸颊蹭着同样热烫的阴茎。
“来吧,来玩郝郝吧……爸爸喜欢玩郝郝么?”
他的头太痛了,他已经快要被他记忆里的空缺逼疯了,他曾经是知道一切的,他曾经被人嘱托过重要的事,他是为那件事而活下去的,可他居然忘记了,他居然忘记了他是为了哪件事而活下去,有人在反复地篡改他的记忆,有人在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