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三十章首发晋江文学城(九)……
第30章第三十章首发(九)……
伏嫽嘴角一瞥,她不想去,坐着牛车跟去骊山离宫,摆明了梁萦就是想羞辱她。
小黄门传完话没有立刻折返,从马上下来,并十分大方的将那匹马让给魏琨,其意不言而喻,便是让魏琨骑这匹马去长公主府当值。
魏琨吩咐将闾先赶牛车回去,他自行回城,往长公主府例行职责。
通往城里的路开阔坦荡,他孤身一人站在官道上,脊背直挺,昂扬挺拔,没有父母亲人,没有同盟莫逆,多少年他都是这么自己一个人走来的。
“小女君太畏势了。”
伏嫽别过眼,贺都的牛车不知何时靠近,冰天雪地里,他手里的便面还在扇风。
“您瞧主君擡头挺胸,可不像是去受委屈的。”
伏嫽唔了声,那是自然,梁萦身边那个受宠的褚松已经死了,才将目光再次投向魏琨,无非是想让魏琨臣服于她,而自己这个碍眼的麻烦,就是拿来出气的。
贺都扇了两下便面,实在太冷,也懒得维持风度,将便面丢给了小童,冲伏嫽招手。
伏嫽凑近些就听他说道,“陛下再怎么样,也是陛下。”
他说罢就冲伏嫽抱拳,嚷嚷着京兆太冷了,他呆不下去了,随即冲伏嫽挤了挤眼睛,悄声说要回舞阳去过冬,顺便得寸进尺,找伏嫽借了将闾,说要等开春再回来,就不跟着他们过苦日子了,说罢便驾着牛车悠闲的离开了。
那小黄门揣着手,一直观察着他们,见贺都带着将闾离去,不免对伏嫽露出鄙夷的神色。
伏嫽全当瞧不见。
名士好故弄玄虚的毛病贺都都有,但贺都的话倒提醒伏嫽了,戾帝的名声臭了不要紧,皇后流产对他是好事,失了掣肘,也借着这次机会将未央宫卫尉换成了自己人,说到底前世今生,具是不信大姊夫一家,他身居未央宫,只怕时刻担忧性命安全,今时性命无忧,方能跟梁萦搏一搏。
戾帝再差劲,也能用白鹿皮从诸侯王手里搜刮钱财,诸侯王畏惧帝王,那是帝王手中握着对他们生杀予夺的权力,上林苑中集结了整个京兆太半的兵力,梁萦纵使权势滔天,也不能随意差使这些卫士。
只有帝王手中的虎符才能调动,如今这虎符被戾帝秘密赐给了魏琨,鸿门宴一计不成,想动梁萦,得抓到梁萦大不敬的罪过。
古往今来,铲除异己最好用的办法就是要给对手扣上不正的名头,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荡除党羽。
让魏琨去给梁萦当驺仆射,怕不是讨好梁萦,而是有意安插魏琨到梁萦身边吧。
所以骊山去一去又有何妨,说好的是一条船上的同伙,总得趟一趟浑水,先前魏琨陪她去找游侠,这次她陪同魏琨去骊山,这同伙才算坐实了。
“阿郎,既然长公主有令,我不敢不从,”伏嫽软软的支吾着话,乌瞳瞥过小黄门,一脸的无辜敬畏。
魏琨把赶牛的鞭子抛给小黄门,伸手接伏嫽下地,随即抱着人上马,转而劳烦目瞪口呆的小黄门替他们把牛车先赶回魏家。
牛车上阿稚也殷勤的拉着小黄门上车,从兜里抠抠搜搜的掏出一块金饼给他,就当把这事给揭过了。
等小黄门想起来应该摔下鞭子,呸一口时,魏琨已骑着马奔远,只留一鼻子灰,他再想发作,却总不能自己走回长公主府去,只能驱赶着牛车回城。
魏琨入城后先转向市廛,用那匹马租了辆轺车。
京兆内,贵族出行多爱乘坐轺车,长安街头常见轺车驰骋。
可梁萦是要伏嫽坐牛车,坐轺车便是违抗梁萦的命令了。
但魏琨办事,伏嫽还是放心的,舒坦坐着轺车,随魏琨抵达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前已有诸多贵族的马车停驻,其中仆役见着他们,皆神情讥诮,间有窃窃私语,也不乏有意声大,让他们听在耳朵里。
“魏家那新收的门客带着家中仅有的一个奴隶跑了,真成破落户了。”
“眼看着就要没前程了,谁也得跑,他若聪明些,现下就该把那伏家小女休弃了,巴结上长公主,未必不能翻身。”
看来这些贵族都清楚,梁萦看上了魏琨,都忙着推波助澜,给魏琨出主意,休了她,去做长公主的裙下臣。
伏嫽瞅着魏琨,他仿佛耳朵聋了,根本听不见这些建议,这些人还是太鼠目寸光,魏琨可不图女人的裙摆,他图的是这片王土,他巴不得戾帝和梁萦打起来。
轺车的门被推开了一点,说话声才熄了,那些车马的帘子掀了一角,都在悄悄的看热闹。
梁萦的车马在当中,先前那个小黄门站在车马前招手,他回长公主府倒是快的很,牛车他定然不敢驱来惹梁萦生气,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命了。
魏琨还是不着急下来,这时候对车门里的伏嫽低声道,“我的印绶松了。”
伏嫽瞪着他,印绶松了自己系啊,跟她说什么,难道还要她系不成?
魏琨那眼神还真是想让她系印绶,她当即会意,这是要做给外面那些人看的。
须臾众人便看见自那半开的门中伸出一双素手,纤细葱指在侧蹲的魏琨腰间解了松掉的绶带,再重新系了漂亮的结,随即就想缩手。
然而被魏琨握住手,要牵下去,却被挣脱,柔荑飞快躲进了车里。
只要不瞎的,都得承认,伏家小女哪是魏琨的拖累,这简直是他心尖上的命根子。
少年郎对自己钟爱的女娘便是这般呵护备至,走到哪儿都想带到哪儿,四处炫耀,分毫不在意这样的举动有多膈应人。
梁萦半眯着眼,看腻了他们你侬我侬的做派,示意婢女放下车帘。
片刻魏琨跳下轺车,近梁萦的车马,隔着车门,梁萦的婢女问话。
“魏都尉第一天上职,便罔顾长公主的命令,该当何罪?”
魏琨道,“长公主勿怪,昔日有颍川太守坐牛车出行,被斥有损国典,臣虽微末,亦是朝中臣,不敢违逆法度。”
说白了,驺仆射就是给长公主驾车的御奴,这原是长公主府的属官,是长公主的私臣,经皇帝这一指派,这私臣便不能算私臣了,皇帝和长公主,明面上还是皇帝大。
况且梁萦的封地就在颍川,怎会不知颍川太守因坐牛车一事而遭贬谪,梁萦若再因为这点事揪着不放,闹到台面上,也不好看。
半晌,便有方才的小黄门请他上去御马。
伏嫽坐着轺车跟在后面,回味着魏琨的应对,免不得感慨,魏琨可真是耳目通达,连颍川太守的那点错事他都知道,其他州郡他势必也了如指掌,与这样的人为敌实在可怕,幸好她早早上了他的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