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祭品
第168章祭品
在阳砚来之前，小熊和白飞桁反应非常迅速地封锁了消息，并且假装无事发生，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在这件事情上，小熊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做足了应急预感，只是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闫晗居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提前衰竭的迹象。
老刺猬被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了上来，但对闫晗出现的情况束手无策。
他的生命体征看不出什么异样，但身上的能量反应慢慢减弱，与之相对的是整个室内温度的都在往下掉，呼吸间全是白气。
血眼珠子求爷爷告姥姥地让白飞桁趁着它还没被冰焊牢在墙上的时候，把它取下来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瑟瑟发抖去了。
而白飞桁最开始还能撑，后来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在原地的时候，阳砚终于来了。
不等白飞桁反应过来，烈火已然冲进了顶层，没有引惊任何警报和防御措施，无声将落地窗的玻璃全部熔化。
寒意一扫而空，白飞桁眼前一花，只感觉到妖力一卷，闫晗的身体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站起身，只来及看到烈火映照中，阳砚转身冲他稍稍颔首，下一秒便消失不见。
来得有多快，走时便有多猝不及防，甚至没来得及留下两句口信，告知他要带着闫晗去往哪里，去多久。
白飞桁站在慢慢冷却下来的熔化玻璃边远望，心里只觉得堵得慌。
小熊的声音传来，“抱歉，你的假期恐怕要无限期往后拖了。”
她用开玩笑的方式试图冲淡一些沉重的氛围，同时提醒白飞桁，中庭局这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们处理，掩盖局长出事的事实。
“我知道。”白飞桁叹了一口气，转身，“他回来会补偿我的。”
但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即便这么几次呼吸的时间，火焰早就已经没影了。
白飞桁只是觉得，阳砚的反应很快，动作干错利落，就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已经有了对策。
他会带闫晗去往哪里？
***
阳砚带闫晗回了火原。
外人无法穿越那无穷无尽的火海，即便是从上空飞过也会被汹涌的火舌拦截吞噬，因此不会有妖精发现火原的深处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黑色石板堆倒的地方，金色的火焰旋转成一片漩涡，平静又危险地流淌着。
这是一个今时恐怕无妖精可识的阵法，只是还未完全落成，就被迫被强行开启，随着阳砚的呼吸一下一下地起伏跳动，如同从他身上延伸而出的脉搏，连接着围绕于他的烈火，也连接着漩涡中心的闫晗。
阵法刻画蔓延的范围极广，相比之下，身处中心的两抹身影就只是一点影子。
边缘的火焰腾起极高，如同被风吹过弯下腰的野草，齐齐垂向中心，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像是无数人在高处交头接耳，注视着那两个孩子，显示出好奇而又怜悯的姿态。
那些动静都没有影响到阳砚，当然也没有惊醒闫晗。
散出的力量在闫晗的身体表面凝结成冰，半个身体都显现出一种诡异的冰封质感，即便在火原的深处，那些冰也化不开，甚至在他身下蔓延、生长。
可以想见，当未来的某一日，他整个人都会深深被自己的力量冰封，躺在自造的棺材里沉入永眠，变成一具极有观赏性的美丽冰雕。
阳砚眉宇间的疲惫显而易见，垂眸时望不见他眼中摇曳的火光。
他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另一只手指尖搭在闫晗心脏的位置。
沉稳有力的心跳穿透薄薄的冰层匀速传递，未来的两个月，生命的衰竭将从这里开始，死亡的气息将一点点浸透灵魂。
这场死亡的时间被拉得很长，不知道对将死之人本身是否会造成痛苦，从外表上来看，只是毫无预兆的一睡不醒而已。
真的是全无预兆，阳砚离开之前，闫晗还在笑着说，他准备了个小礼物，等阳砚回来要吓一跳。
毕竟此事无有先例，他们没有找到可供参考的，如同黑夜出行，无风无月，唯有手里一点捉摸不定的微光。
阳砚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也不得不兵行险着。
他从石板下面抽出了一柄漆黑的石刃，在周遭烈火猛地放大的絮语中，用那把石刃切开了自己的身体。
没有什么血腥的画面，金色的伤口平滑，如同他身上自然裂开的口子。
他微微擡手，指尖下垂，伤口中流淌出的金色的血液顺着指尖向下滴落，在沉睡的凡人唇间划开。
如同露水滴落在萎靡的花朵上，血珠轻溅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微响，淹没在火原深处升起的沉重叹息。
那叹息混在风里，混在火里，透着无可奈何，古老的妖精阵法纹路在金色的血液浸润时亮起神秘又暧昧的光。
妖界，隐秘的角落中，浩瀚的巨池里，耸立的群峰上，数双沉睡多年的眼睛似有所感地微微动了一下，便又兴致寥寥地恢复了平静。
它们识得那个气息，很久很久以前，愚蠢的妖精和无知的人类联合在一起，用妖皇后裔的鲜血灌溉血肉与灵，癫狂血腥的祭祀持续了很久很久。
结果非但没能得到他们想要的飞升，反而缔造了近乎神灵的存在，超越被他们费尽心力推翻的妖皇统治还要疯狂，所向披靡。
现在，那个曾为祭品，后为神的小家伙于祭台旧址之上，重启了那场祭典，但接受祭祀的却只有一个……
人？
一个，将死的凡人？
它们感受得到，那股气息里没有恶臭的贪欲，没有沸腾的恨意，绵绵不绝，丝丝入扣，静如秋水，又强烈得如同火山喷发，在荒古的平原上聚拢，但既然没打算动摇颠覆整个妖界，便无一位出手干涉，甚至多看一眼。
左不过就是为了一个人类罢了。
火原上，越发沉重的叹息里，金色的血如瀑倾倒而下。
阳砚脸色苍白地擡起头，头顶那些火光盘旋，他的目光穿透那光芒，似乎要与那些早已死去的意志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