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琵琶语 - 奉君书 - 弹冠按剑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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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琵琶语

第五十五章琵琶语那两醉汉一番言语下来,贺重霄心绪不免有些复杂。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久居高厦庙堂之上,自是难晓闾阎人世疾苦。

贺重霄年幼时并非未曾经受过草衣木食的贫苦日子,可毕竟自打他入了王府后虽说跟着萧憬淮一道沉浮起落数年,但虽说不至于锦衣玉食穷奢极侈,但至少也再也没有再为生计果腹而忧烦愁恼过。且凉州在陇右道内绝对属于富庶繁饶之地,素有“牛羊遍野,路不拾遗”之誉,可即便在此地竟也会有如此卖儿鬻女之事,当真是令贺重霄一时心下颇感五味杂陈。

“喂喂喂……你们这是去哪啊?我还没吃完呢,等等我啊!”

见贺重霄和杜衡文神色复杂地听完那两个醉汉的话语,并付清饭菜前后,便不约而同地起身朝食肆外走去,像是誓死要舔干净碗内最后一滴油渍的秦徵,被迫叼起碗内那最后半条羊腿风风火火地追了上去。

乌金西沉,华灯初上。

城西巷角的那栋漆褐阁楼上,晚风拂过窗棂上悬挂飘扬着的水红薄纱。窗户里,一双玉藕凝雪般的纤纤素手挽起自己的广袖衣袂,竹竿凌空轻挑,一抹烛光便跃然氤氲于那糊纸花灯内,化为了一朵随风摇曳的橘红莲花。

楼阁下,有好奇的路人驻足而眺,那双春水碧波般的眼眸轻轻一瞥,便摄走了那人的心魂。而那女子见状柔了眉眼微微一笑,眉山眼黛,绛唇映日,眼波荡漾间俱是一派旖旎秾丽。

“你你你……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看着眼前这座在夜色的掩护下褪去了白日里的朴实无华,而重新变得凤箫声动、红袖招展的春风渡,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赶来的秦徵先是震惊得瞪大了眼睛,随即便换上了一副了然的暧昧神色,挤眉弄眼地啧啧了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贺将军、杜长史,你们平日里看起来坐怀不乱正人君子,却没想到也是这么经不住诱.惑的人,啧啧啧……”

贺重霄眼下全然没有同秦徵调侃的兴致,而一旁的杜衡文却是按捺不住,甩了他一记眼刀后毫不客气地讥讽道:“说你蠢你还真是够蠢的,佛法里不是有句话叫‘眼见即心念’么?”

“你你你……”

被杜衡文噎得一时说不上话来,秦徵的脸瞬间脸便涨成了猪肝色,而此时先前正仰头搜寻着些什么的贺重霄便已抬脚朝坊内走去,却被杜衡文伸手拽住。

“贺将军,等等!”

见贺重霄投给自己一个询疑的目光,杜衡文略微一顿,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虽说眼下情势特殊顾虑不了太多,可毕竟您身为军中将帅,带头违禁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知道了怕是要多生事端。不若便让下官去吧,若有之后真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您就按军中的十七条禁律罚下官便是。”

“得,我算是看出你们这唱的是哪一出了。”反应慢半拍的秦徵这下算是全然反应了过来,开门见山道,“你们是想找那个叫梁如君的闾女吧?反正我们门派也没人能知道,我替你们去得了,你们也别搁这‘让贤’了。”

毕竟他这十七年以来走南闯北,看过的奇崛瑰怪的景致不少,可这青楼他到还真没——也没胆量进去过。

祖师爷在上,弟子我今天这么做可这可都是为了降妖除魔、为了救民水火、为了天下大义,求祖师爷理解弟子的苦衷啊!

双手合十在心中好一番叨念一番后,秦徵便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一理衣袍,大摇大摆地走进春风渡。

“你怎么……没事吧?”

半炷香后,看着从春风渡中和斗败了的斗鸡般垂头丧气走出来的秦徵,方才压根没来得及出言阻止的杜衡文硬是把嘴里那句“这副表情”后四个字给生生咽了回去。

秦徵却是不答,他失魂落魄地走到贺重霄面前,只是把手里的那块绣着一抹白色尾鸢花的方巾塞到了他的手里。贺重霄展开一看,便见那绸帕上用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明日酉时一品居雅间一聚,以琴会友,望将军拨冗赏光。”

贺重霄那边正看得这句含糊其辞的话语心生疑窦,而秦徵这边却一滴眼泪都没流地嚎啕大哭了起来,而后忿忿斥道:

“哇……太过分了,小爷我好得也是天生丽……呸,玉树临风英姿飒爽好吗?哪里比不上贺将军你啦?那老鸨把我撵出来就算了,居然还阴阳怪气地嘲讽我‘身上穷得叮当响的黄毛小子居然还癞□□想吃天鹅肉’,我不过不过就是稍微囊中羞涩了一点点啊!”

翌日酉时,一声清丽的琵琶声自一品居的雅间中泠然传出,如新莺出谷,又如曦光破晓。旋即那三两拨弦声汇聚成了一条蜿蜒起伏的溪涧泉流,自那弹拨揉捻着琴弦的素手间倾泻而下,那河流绕过几处颤音后却忽而打了个转儿,切磋琢磨间已然带上了几分金戈铁马的峥嵘肃然,那曲调愈升愈高、愈演愈烈,最后却在那缭乱声中戛然归于了宁静。

琵琶音既罢,歌声起。

却是与方才那淋漓挥洒的琵琶声不同,这歌喉间却带着几分如怨如慕的缠绵悱恻:“洞口春红飞簌簌,仙子含愁眉黛绿。阮郎何事不归来?懒烧金,慵篆玉,流水桃花空断续——”

“梁姑娘好琴技。”

一曲作罢,贺重霄抚掌诚挚赞道,屏风上投映的倩影随着烛光轻轻晃动了一下,梁如君从那泼墨山水的屏风后缓缓走出,抱着那凤颈琵琶冲贺重霄盈盈一拜,她头绾十字髻,虽然头戴不少细钗花钿,但她的身形却轻盈得好似一株苇草,似乎一阵风便会将其轻而易举地折断。

“见过和将军,将军谬赞了,不过奴家先前还以为贺将军您不会赴约呢。”“能听得如此三日绕梁之曲乃是贺某一介武夫之幸,道是‘如听仙乐耳暂明’,又怎么会爽约呢?”贺重霄淡淡笑道。

未料贺重霄竟会这般言语,梁如君脸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讶然,但她却很快恢复如初,以广袖掩面“咯咯”轻笑了起来。

“您倒是和传闻中不太一样呢……”

见贺重霄不置可否,梁如君弯起眉眼笑了笑,回眸一笑百媚生,她的笑容极美,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又为她平添了几分天然的娇媚,可贺重霄却能瞧出她那看似脉脉的的眸底却是凝结着霜雪般的极寒。

“您若是想问些甚么便问吧,奴家若是知道的定然会告予将军您。”

梁如君一面漫不经心地说着,一面用丝帕细细擦拭着怀中抱着的凤颈琵琶,这把琵琶看起来已然有些年岁,琴身上烙刻着不少岁月留下的深浅划痕,就连音色也已然不复当年纯净,可她却依旧将其视作珍宝。

“梁姑娘方才唱的是《天仙子》,仙人相恋,终成殊途,敢问姑娘心下可是有所思之人?”

听闻贺重霄此言,梁如君擦拭琴面的动作骤然一顿,她勾了勾唇角,面色一时有些苍白,而后露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贺将军屈尊来见奴家这一介下九流的娼妓,为的便是来套奴家的小女儿心事?”

“贺将军,您这话说得当真好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梁如君顿时娇笑了起来,她故意凑到贺重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带着几分自嘲道,“奴家这般身份之人自是见异思迁、朝秦暮楚,我们的郎情妾意都不过是逢场作戏,而所思的不过是那白花花的金银红绡罢了,又谈何相思呢?”

面对梁如君这般带着几分嘲讽挑衅般的神色,贺重霄却是不为所动,同样回视着对方的眼睛,却是不再顾左右而言他:“梁姑娘可知前些日子娄家三公子所逼死了一个名为叶浅浅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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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梁如君神情一滞,眼中乍然翻涌过了许多神色,有惊诧有茫然,有不舍亦有愤恚,像是为了平复情绪般,她起身踱回了屏风之后,虽然她强装镇定,勉强而笑,但她那微颤的声音却已暴露出其主人内心的波澜。

“……此事想必不光我奴家,便是整个凉州城都把它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贺将军为何要明知故问?”

“你同叶浅浅姑娘只是素昧平生?”见背对着自己的对方只是攥紧着拳头沉吟不语,贺重霄直截道,“可我却是听闻你们二人私交甚好,你未入春风渡前曾与她是闺中好友吧?”

“……是么?”

沉默了许久后梁如君才沉吟着开了口,她抬头看着一旁搁置的那把刻着“浅浅池塘短短墙,年年为尔惜流芳”的陈旧琵琶,眼神缥缈得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或许那该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吧……”

喃喃地说完这句话后,梁如君却是福了福身,柔声细气地下了逐客令:

“既然您曲子听了,问题也问了,眼下奴家再不回春风渡只怕嬷母要担心了,请恕奴家不能相送。”

“您这是……”

回到军营后,贺重霄将趁梁如君凑近自己不备时偷偷拔下的几根头发递给了秦徵,秦徵本下意识地便要脱口而问,却在贺重霄带着几分倦意的眼锋中噤了声,把后半句“怎么做到”的询问重新憋回了肚里,从帐中拿出了先前从娄家带出的那个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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