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礼物
死神的礼物
德拉科踩着没过脚踝的草地往前走，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泼在身上，刺得他几乎要眯起眼睛——这温度实在太反常了，根本不像英国该有的样子。
这难道就是天堂？他望着眼前过分明媚的景象，连空气里都飘着草木的清香，美好得让人不敢相信。
脚步猛地顿住，德拉科擡手用力揉了揉眼睛。阳光还在争先恐后地往眼眶里钻，烫得他鼻尖发酸，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要涌上来。
“德拉科！”清冽的女声响起，像冰镇柠檬汁滴落在滚烫的石板上，瞬间浇熄了空气里的燥意。德拉科猛地擡头，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光，模糊视线里骤然撞进一道身影。
少女正朝着他跑来，白色裙摆被风掀起好看的弧度，像是振翅欲飞的蝶翼。阳光穿过她蓬松的金发，在发梢镶上一层流动的金边，连带着她周身都笼着圈朦胧的光晕，像是将整个天空的光芒都拢在了身上。她跑近时带起的风里，混着三叶草与鸢尾花的香气，德拉科甚至能看清她奔跑时微微扬起的下颌线，以及那双在阳光下亮得惊人的蓝灰色眼睛——像盛着融化的冰川，清透又温柔。
她在他面前站定，胸口微微起伏着，额角沁出的细汗被阳光照得像碎钻。“不是让你在树荫下等我吗？”她擡手替他挡了挡头顶的烈日，指尖掠过他发烫的耳廓，声音里带着点嗔怪，却比刚才的风还要柔软，“晒这么久，皮肤都要晒伤了。”
德拉科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阳光从她身后涌来，将她的轮廓晕染得有些模糊，只剩下清晰的温柔。他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关于天堂的念头——原来不是错觉。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从光里走出来的，连指尖的温度都带着救赎般的暖意，让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站在了云端之上。
德拉科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在阿斯托利亚擡手挡开阳光的瞬间，所有紧绷的神经骤然崩断。他几乎是踉跄着向前一步，不顾姿态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怀抱比记忆里更柔软，带着阳光晒过的亚麻香气，是他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深夜里反复描摹的触感。他把脸埋进她颈窝，鼻尖蹭过她温热的肌肤，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伪装的坚硬。
“阿斯托利亚……”他的声音发着抖，像是被砂纸磨过的金属，“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滚烫地洇湿了她的衣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失态，像个迷路的孩子，只能死死抓住眼前唯一的光。那些不敢对任何人言说的恐惧、愧疚，还有漫无边际的孤独，此刻都化作呜咽从喉咙里挤出来。他想起她走后的每个夜晚，空荡的马尔福庄园里只有壁炉的火光陪着他，想起镜中自己苍白消瘦的脸，想起所有人看他时或鄙夷或怜悯的眼神——只有在想起她的时候，心脏才会稍微不那么疼。
“我知道。”阿斯托利亚轻轻环住他的背，掌心贴着他颤抖的肩胛骨，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我知道的，德拉科。”
她没有追问，没有催促，只是任由他把积攒了数年的思念都哭进她的颈窝。阳光依旧炽烈，可被她圈在怀里的地方却一片清凉，连带着空气里的草木香都变得格外安心。德拉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腔的起伏，听着她平稳的心跳，忽然觉得那些难熬的日子好像都有了意义——原来他真的能等到这一天。
哭了许久，他才稍微平复下来，却依旧不肯松开手，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声音闷闷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阿斯托利亚的指尖轻轻梳过他的黑发，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珍宝。“怎么会。”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不是在这里吗？”
德拉科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地擡起头。阳光刚好落在她脸上，她的睫毛很长，投下淡淡的阴影，蓝灰色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温柔，看得他心头一暖，却又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她的衣袖，像是怕这一切会突然消失：“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后怕的颤抖：“斯科皮跟我吵架的那天晚上，庄园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看着墙上的家族徽章，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拿起了那瓶舒缓剂，就喝了，多喝了一些……”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环着他的手臂突然僵住了。
刚才还温柔的触感瞬间变得疏离，阿斯托利亚轻轻推开了他，退开半步站定。阳光依旧在她周身流淌，可那层温暖的光晕却仿佛骤然散去，她的表情平静得有些陌生，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温柔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清冽的淡漠，像是结了冰的湖面。
德拉科愣住了，心脏猛地一沉。“阿斯托利亚？”他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刚才还温柔的人怎么会突然变了脸色。
阿斯托利亚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审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依旧清冽，却没了刚才的温度，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所以，你就想放弃了？”
德拉科被她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急切地想要解释：“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阿斯托利亚打断了他，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让德拉科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只是觉得太难了？只是想逃避？”
她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周身的空气仿佛都跟着降温了。“德拉科，”她叫他的名字，声音清晰而冷静，“你看着我。”
德拉科不由自主地擡起头，撞进她那双不再温柔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的暖意，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看得他心里发慌。
“你真的以为，我是来见你的吗？”阿斯托利亚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却没有任何笑意，“你真的以为，这是真实的吗？”
德拉科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阿斯托利亚的目光扫过他，又望向他身后的草地，声音轻得像风，“我不是真的在这里。”
“你说什么？”德拉科的声音发颤，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是你思念的投影啊。”阿斯托利亚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是你心底最深处的念想，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她擡起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触感依旧柔软，却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虚幻，像是水中的倒影。“你看，”她轻声说，“你甚至能感觉到我的温度，对不对？因为这是你希望的。你希望我在这里，希望我温柔，希望我能安慰你……所以我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德拉科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猛地抓住她的手，却发现那只手正在变得越来越透明，阳光几乎能直接穿透过去。“不……不可能……”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慌，“这不是假的！你明明在这里！”
“我是在这里。”阿斯托利亚没有挣开他的手，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但我不是阿斯托利亚。至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
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渐渐变得透明，金色的光芒从她身体里透出来，像是即将消散的雾气。“你想放弃生命的时候，心里最想见到的人是我，所以我就出现了。”她的声音也开始变得缥缈，“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放弃的，不只是你自己的生命？”
德拉科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死死地攥着那只逐渐透明的手，眼泪再次涌了上来：“不……别走……求你……”
“你看。”阿斯托利亚的声音指向他身后。
德拉科僵硬地转过头。
只见不远处的树荫下，不知何时站了几个人。
最前面的是纳西莎，她穿着一身银灰色的长裙，金发在斑驳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的表情依旧温柔，只是眼眶有些发红，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就像小时候他摔倒时那样。
她身边站着的是卢修斯，他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银色的长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了往日的严厉，只剩下难以掩饰的关切。他微微蹙着眉，像是想走上前，却又在犹豫什么。
而站在他们身后的，是西弗勒斯·斯内普。他穿着标志性的黑色长袍，脸色依旧苍白，黑色的眼睛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很复杂，有审视，有不耐，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像极了以前在霍格沃茨时，他偷偷帮自己解围的样子。
德拉科彻底愣住了，浑身都在发抖。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也是你思念的人啊。”阿斯托利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的身影已经透明得几乎要看不见了，只剩下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难过吗？”
纳西莎轻轻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温柔得让人心碎：“德拉科，我的孩子。”
卢修斯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生硬，却掩不住关切：“别傻站着了。”
斯内普则只是哼了一声，却难得地没有说出刻薄的话，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睛里，似乎柔和了些许。
德拉科看着他们，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他这才明白阿斯托利亚的意思——原来不止是她。那些他以为早已失去的，以为再也无法面对的人，其实一直都在他心里，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