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回
闪回
傲罗训练的晨雾带着金属的冷味。德拉科跪在靶场边缘的碎石地上，指节死死抠着地面的弹痕——那是昨夜练习“除你武器”时，被罗恩的儿子雨果的失手咒炸开的。胃里的灼痛像有把钝刀在反复搅动，他盯着地上自己呕吐的秽物，里面混着血丝，在晨光里泛着刺目的红。
“马尔福，还行吗？”一个粗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是金斯莱的侄子，一个肌肉发达的壮汉，总爱炫耀他父亲在大战中砍下过食死徒的魔杖。此刻他正抱着胳膊站在旁边，军靴碾过碎石的声音像在为德拉科的狼狈伴奏。
德拉科没擡头，只是用魔杖尖点了点地面，清洁咒让那些秽物瞬间蒸发。他站起身时，后腰的旧伤突然抽痛——那是约克郡爆炸时被石块砸中的地方，庞弗雷夫人说需要静养，可傲罗的训练表上，根本没有“静养”这两个字。
“七点整，格斗术考核。”壮汉吹了声口哨，转身时故意撞了德拉科的肩膀，“别吐在靶子上，清理起来很麻烦。”
靶场的时钟指向六点半。德拉科靠在石墙上，看着其他傲罗学员在草坪上练习防御姿势，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像被施了复制咒。而他的手腕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昨夜背诵的三十种防御咒，此刻在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线。
前两周的训练，他其实做得不错。体能测试时，他能比年轻学员多扛十分钟的负重咒；理论考试里，那些关于黑魔法历史的冷门知识，他闭着眼睛都能默写出来——毕竟，没有谁比马尔福家的人更了解黑魔法的阴暗面。
哈利·波特偶尔会出现在训练场边缘，抱着手臂站在树荫下，翡翠色的眼睛像扫描仪，精准地捕捉每个学员的失误。当德拉科用改良版的“盔甲护身”挡住模拟的杀戮咒时，他看到哈利的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转身离开。
“在想什么？”赫敏·格兰杰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穿着魔法法律执行司的紫色长袍，手里拿着卷羊皮纸，“哈利让我把上周的考核结果给你。”
德拉科接过羊皮纸，上面的分数用红墨水写着——格斗术优，防御咒优，黑魔法识别优，只有“团队协作”那一栏，赫然写着“不及格”。
“你总是一个人冲在最前面。”赫敏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傲罗不是孤胆英雄，马尔福。”
“我习惯了。”德拉科叠起羊皮纸，塞进长袍口袋。他想起阿斯托利亚总说他“像只独来独往的银狐”，那时他只当是情话，现在才明白，那其实是种缺陷。
赫敏的目光落在他颤抖的手腕上，眉头微蹙：“你的身体……”
“不关你的事。”德拉科打断她，转身走向格斗术场地。他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背上，像有根无形的针，刺得皮肤发烫。
上午的格斗术考核，德拉科赢了。他用一个刁钻的侧翻避开对手的缴械咒，同时用魔杖尖抵住了对方的喉咙——那是卢修斯教他的保命招，当年在马尔福庄园的地牢里，他靠这招躲过了三个食死徒的围攻。
“漂亮。”裁判吹了声哨，却没看德拉科，反而对着刚走进来的哈利点头，“波特司长，要开始黑魔法抵御练习了。”
德拉科的心脏猛地一缩。黑魔法抵御，是他最害怕的环节。训练手册上写着，会用记忆水晶模拟真实的黑魔法攻击，从最基础的“钻心剜骨”到复杂的诅咒符文，一应俱全。
学员们围成一圈，看着工作人员在场地中央放置记忆水晶。那些透明的晶石里，封存着大战时期的真实片段——有食死徒狂笑的脸，有绿光照亮夜空的瞬间，还有受害者痛苦的尖叫。
“今天我们练习抵御‘魂魄出窍’。”哈利的声音在圈外响起，他手里拿着个银色的盒子，里面装着更危险的记忆碎片，“这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黑魔法，却能直接摧毁人的意志。”
德拉科的呼吸骤然停滞。他想起阿斯托利亚血脉诅咒晚期的样子，她的眼睛空洞得像被抽走了灵魂，医生说那是诅咒引发的“自发性魂魄出窍”，和黑魔法造成的症状一模一样。
“第一个，马尔福。”哈利突然点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有好奇，有鄙夷，还有毫不掩饰的期待——期待看到这个前食死徒后裔在黑魔法面前失态的样子。德拉科握紧魔杖，指节泛白，走向场地中央时，靴底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呻吟。
哈利打开银色盒子，取出一块墨绿色的记忆水晶。“这是从一个被俘的食死徒脑子里提取的。”他的指尖捏着水晶，绿光在他掌心跳动，“集中精神，用守护神咒抵御。”
水晶被激活的瞬间，一股冰冷的魔法波动扑面而来。德拉科的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
是马尔福庄园的地牢，年轻的阿斯托利亚被绑在柱子上，食死徒用“魂魄出窍”逼她说出凤凰社的秘密，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嘴里却反复念着他的名字。
是圣芒戈的病房，她躺在床上，手腕上的蛇鳞纹路蔓延到脖颈，他握着她的手，却感觉她的灵魂正在一点点飘远，像被风吹散的茉莉花瓣。
是约克郡的废墟，亚克斯利举着魔杖对斯科皮念咒，男孩的眼睛突然变得空洞，像极了当年的阿斯托利亚……
“啊——！”
德拉科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魔杖从掌心滑落。他捂着脑袋蹲下身，胃里的灼痛瞬间升级，酸水混合着血丝猛地冲上喉咙，溅在干净的草坪上。
周围的惊呼声、议论声、嘲笑声像潮水般涌来，却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水，模糊而遥远。他的眼前只有阿斯托利亚空洞的眼睛，只有斯科皮被咒语击中时的脸，只有那些他没能保护好的瞬间，在记忆水晶的绿光中反复闪现。
“马尔福！”哈利的声音穿透混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集中精神！用守护神咒！”
德拉科想擡头，想捡起魔杖，想证明自己能行。可身体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他又开始吐，吐到最后只能干呕，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火辣辣地疼。
“快看！他不行了！”
“我就说食死徒的儿子扛不住吧！”
“活该！当年他爸爸用这招折磨了多少人……”
恶毒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德拉科的耳朵。他艰难地擡起头，看到围观的人群里，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傲罗正露出痛快的表情——他们是大战中黑魔法的受害者，此刻正用最残忍的方式，享受着他的痛苦。
而哈利·波特站在人群最前面，翡翠色的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同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失望，像在看一个早就被放弃的废物。
德拉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他想起自己提交申请时的决绝，想起斯科皮期待的眼神，想起阿斯托利亚总说“你可以成为更好的人”。原来这一切，在那些根深蒂固的仇恨面前，都像个笑话。
“停下。”哈利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他挥手关掉记忆水晶，绿光瞬间消失，场地中央只剩下德拉科蜷缩的身影，像只被暴雨淋湿的幼兽。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放轻了。哈利一步步走向德拉科，军靴踩在草坪上的声音，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德拉科看着那双锃亮的军靴停在自己面前，他想站起来，想解释，想嘶吼着说“我不是故意的”。可喉咙像被堵住了，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你不用再来了。”哈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最终的审判，“傲罗办公室不需要一个连黑魔法模拟都扛不住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砸碎了德拉科最后一点支撑。他趴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是因为那种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失败感——像当年在霍格沃茨被哈利打败时，像看着阿斯托利亚的记忆一点点流失时，像约克郡爆炸后抱着斯科皮却浑身无力时。
失去阿斯托利亚的痛，像沉睡的火山，在这一刻突然喷发。那些被疲惫暂时压制的思念，那些强装坚强的伪装，那些用训练填满的空虚，瞬间被岩浆吞噬，烧得他体无完肤。
他想起她最后一次清醒时，躺在马尔福庄园的床上，银灰色的眼睛映着月光，轻声说“德拉科，别总跟自己较劲”。那时他以为自己懂了，现在才明白，他从来都没懂过。
“滚。”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德拉科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血沫的气息。
哈利的眉峰动了动，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他弯腰捡起德拉科掉在地上的魔杖，山楂木的杖身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杖尾的蛇纹雕刻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你的。”哈利把魔杖扔在德拉科面前，转身时对工作人员说，“清理场地，准备下一组。”
人群渐渐散去，嘲笑声和议论声也随之消失。靶场里只剩下德拉科一个人，还有远处传来的、其他学员练习咒语的声音，清晰而刺耳。
他趴在地上，看着那根熟悉的魔杖。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卢修斯把这根山楂木魔杖交到他手里，说“马尔福家的人，永远不能在黑魔法面前低头”。可现在，他不仅低头了，还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连捡起魔杖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