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
诅咒
德拉科恢复后,阿斯托利亚就重新回到霍格沃兹。
十月的晚风带着苏格兰高地特有的凉意,卷着几片枯叶掠过天文塔的石栏。阿斯托利亚把厚厚的《古代如尼文词典》垫在膝盖上,指尖划过那些扭曲如蛇的符号时,总觉得血管里有什么东西在轻轻颤动。
塔顶的天文望远镜还沾着晨露,月光透过黄铜支架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自从去年那场战争结束后,霍格沃茨的夜晚总是格外安静,安静到能听见禁林里夜骐拍打翅膀的声音。她裹紧了身上的深绿色斗篷——那是德拉科送的,据说用了防咒的银线织成——试图忽略后颈越来越清晰的刺痛。
“第七个星轨的交汇点……”她低声念着笔记上的句子,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当火星与天狼星呈四十五度角时,古代巫师会进行血脉献祭……”
笔尖突然顿住。
一阵剧烈的抽搐毫无预兆地攫住了她的四肢,像是有无数条冰冷的小蛇顺着脊椎往上爬。阿斯托利亚猛地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手里的羽毛笔“啪嗒”掉在地上,墨水瓶在石桌上摇摇欲坠。她想扶住桌沿稳住身体,指尖却摸到一片冰凉的、带着鳞片质感的皮肤。
恐慌像冰水浇透了她的心脏。
她颤抖着擡手抚向后颈,那里的皮肤不再光滑,而是布满了细密的、凹凸不平的纹路。当指尖触到那些纹路的瞬间,仿佛有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神经上——剧痛沿着手臂炸开,眼前的星图开始旋转、模糊,塔顶的星空突然被猩红的光浸透。
幻象毫无征兆地涌了进来。
她好像站在一间潮湿的石屋里,墙壁上镶嵌着巨大的蛇形浮雕,无数双金色的蛇瞳在阴影里闪烁。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焚香混合的气味,十几个穿着黑袍的人跪在地上,为首的女人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淡金色长发,只是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狂热。
“以格林格拉斯之名!”女人的声音穿透了时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尖锐,“我们向您,伟大的萨拉查·斯莱特林起誓!”
跪在她身后的人们齐声应和,声音震得石屋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阿斯托利亚看见他们裸露的手臂上都爬着和她后颈相同的蛇鳞纹路,那些纹路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银光。
“愿以血脉为契,换取永不枯竭的魔法!”女人举起一柄镶嵌着绿宝石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滴落在面前的蛇形祭坛上,那些雕刻的蛇瞳突然亮起了幽绿的光。
“若有违此誓,血脉反噬,生生世世,化为蛇裔!”
最后那句话像一道魔咒狠狠砸进阿斯托利亚的脑海。她看见祭坛上的鲜血开始游走,在地面上勾勒出巨大的蛇形图腾,而那些跪在地上的格林格拉斯先祖们,他们的皮肤正在一寸寸变成暗绿色,指甲变得尖利如爪——
剧痛再次撕裂了她的意识。
后颈的蛇鳞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顺着脖颈爬上脸颊,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黑湖里那些滑腻的水草。她想尖叫,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视野里的猩红越来越浓,最后彻底吞没了她之前,她好像看见德拉科站在塔楼下向她挥手,铂金色的头发在月光下像融化的银子。
“德拉科……”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的夜班总是格外漫长。当庞弗雷夫人抱着昏迷的阿斯托利亚冲进急诊室时,值班的实习治疗师们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那个躺在担架上的女孩,脖颈到锁骨的皮肤已经变成了暗绿色,蛇鳞般的纹路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鳞片摩擦的细微声响。
“立刻送重症监护室!”护士长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通知格林格拉斯家族,还有……马尔福先生。”
监护室的玻璃墙外,魔法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阿斯托利亚躺在银色的病床上,全身覆盖着降温用的冰蚕丝被,可她的体温依旧在疯狂攀升。实习治疗师们围着病床忙碌着,银色的治疗咒语落在她皮肤上,却只让那些蛇鳞纹路闪烁了几下,反而蔓延得更快了。
“咒语无效。”年轻的实习治疗师声音发颤,“她的血液里有某种古老的诅咒,正在吞噬魔法元素。”
护士长盯着监测屏上急剧下降的生命体征曲线,指尖在记录本上划出深深的刻痕:“查格林格拉斯家族的病史,所有与血脉相关的记录都调出来!”
凌晨三点,当德拉科冲进圣芒戈的大门时,他的黑色风衣上还沾着飞路网的灰烬。
“阿斯托利亚在哪?”他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声音因为奔跑而沙哑,铂金色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处因为紧张而凸起的青筋。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重症监护室:“在……在里面,马尔福先生,您冷静点。”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到玻璃墙前的。
当看清病床上那个被蛇鳞覆盖大半的身影时,胃里突然翻江倒海。那不是他认识的阿斯托利亚——那个总爱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的女孩,那个在他最灰暗的日子里,会偷偷塞给他蜂蜜公爵糖果的女孩。病床上的人浑身插满了管子,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让那些鳞片微微张开,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皮肤。
“这是怎么回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前几天出门时还好好的……”
护士长走过来,脸上带着凝重的表情:“马尔福先生,我们在她的意识残留里捕捉到了一些画面——关于格林格拉斯家族的古老誓言。他们的先祖曾与斯莱特林立下血契,用血脉换取强大的魔法,但这契约有反噬,每到家族血脉稀薄时,就会有人被诅咒吞噬。”
“血脉反噬?”德拉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你们不能治好她吗?用魔药,用咒语,用任何东西!”
“我们试过了所有方法。”护士长的声音低了下去,“她体内的魔法正在被诅咒同化,现在连生命体征都在消失……刚才,我们已经给格林格拉斯家发了病危通知。”
“病危通知?”德拉科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不可能,她昨天还来信说要和我一起去霍格莫德……她说想吃蜂蜜酒软糖……”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压抑的呜咽。那些被战争、被家族、被黑暗岁月强行压下去的恐慌,此刻像挣脱了枷锁的野兽,狠狠咬住了他的心脏。他想起小时候在马尔福庄园的地牢里,父亲指着那些被锁链拴住的家养小精灵说:“软弱是会致命的,德拉科。”可现在他才知道,真正致命的是无能为力——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一点点消失,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沿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监护室里的仪器发出一声尖锐的警报,屏幕上的曲线突然变成了一条直线。
“不——!”
德拉科猛地擡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想冲进监护室,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喉咙里涌上浓烈的血腥味。那些在战场上见过的死亡画面、地牢里的惨叫声、纳西莎苍白的脸……所有被他刻意遗忘的恐惧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他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眼前的玻璃墙扭曲成了阿兹卡班的铁栅栏,监护室的灯光变成了摄魂怪周围的灰色雾气。窒息感紧紧攫住了他,他张着嘴却吸不进一点空气,冷汗浸透了衬衫,贴在背上冰冷刺骨。
“阿斯托利亚……阿斯托利亚!”他语无伦次地喊着,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是回到了那个被伏地魔标记手臂的夜晚,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他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