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秦子峰高居于飞舟之上向下俯视,只觉路如棋局,纵横寥落,起与末皆隐匿于昏冥之中。他驾驭舟舵,向安荣城方向飞速而去。
秦子峰身负秦家的任务,却带了两个不相干的人——徐晋川和唐向丰。这两人听说妖魔之事,定要为此出一份力,他阻拦不住,也乐得多两个得力干将。
一路上,唐向丰面色紧绷,看得分明:任你路途万千,没有人走马踏,便只是一截黄泥。
出城不多远,他便愤然怒斥:“妖鬼邪魔一出,人心惶惶、民不聊生,此等异类本不该存在于世!”
徐晋川从上了飞舟之后就愁眉不展,闻言更是连声叹息:“听说画皮魔已到了安荣城外,我离家三载,与徐家书信寥寥,前日仓促闻讯,还不敢相信,只盼父母族亲安好如故,唉……”
唐向丰早知徐晋川的家世,闻言道:“此次前往,我自当尽力相助,只盼妖魔早日除尽,天下还复太平。”
秦子峰道:“秦徐世代交好,我亦会相助徐兄,何况徐家业大,众位长辈均属高阶大能,还有离魂境界的老祖坐镇定海,区区妖魔何须担忧。”
三人正说着话,却有人眼神一动,望向长蛇般的官道。飞舟迅疾,转眼碾过,将那点诧异远远甩在身后。
“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走夜路,是悍不畏死,不怕被妖魔捉住,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徐晋川被劝慰一番,已稳了心神,此刻找到一点说道便忍不住打趣。
“他们这样不妥,现下已经没有日头,一到夜间,妖魔出没,危机四伏。”唐向丰皱起眉,转向秦子峰,“不知可否耽搁秦兄一刻,将他们送回乐平城?”
秦子峰说道:“虽然我也于心不忍,可此举却不妥,一来不清楚他们身份,万一那些人沾染上画皮魔,岂不将你们置身危险之中。”
唐向丰天不怕地不怕:“若是妖魔,正好一道将他们除去!”
“二来在外的定然不止是他们,有了这个开头,之后接连遇见的夜行者,难道也要一一送回?”秦子峰说道。
“秦兄说得在理,何况此时行夜路者多身负修为、有恃无恐,他们恐怕也想着为斩妖除魔出一份力。”徐晋川劝道。
唐向丰面色沉郁,垂下目光,薄暮的树影阴森如鬼,很快遮蔽了来路。
徐晋川似有歉意,还欲再与同路人说道说道,忽然他神情一变,双指并拢,往虚空中一拈。
一张传音符化作飞灰,封存的声音骤然炸响,仿佛唢呐在耳边吹。
“弟弟!我刚刚看到你了!你是不是在刚才那舟上,要把你哥抛尸荒野吗?快来接我!”
徐晋川慌忙说道:“停!秦兄快停下!刚刚那是晋州兄长!”
……
徐晋州只觉两腿越来越沉,方才一时冲动将马车让给村民,虽说让得慷慨豪气,让得大义凛然,然而寒冷的风和险恶的夜却不给他丝毫另眼。
何况他的本意是博美人一笑,可如今美人却连个眼神都不给,实数抛错了媚眼,不由让他心里多了点意气用事的悔意。但就算秦语阑对他无意,小时候的情分也不能作假,他心念一转,就当做与朋友共患难了。
徐晋州心想得潮澎湃,走得战战兢兢。
忽然,他看到了一架飞舟。舟身刻印术法,催动时灵光外溢,像一盏照亮夜空的明烛,夺目,因而理所当然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杜令轩心下一惊,脱口而出:“这不是秦家的飞舟吗,怎么这个时候往城外去?”
秦语阑自然是认出来了,却低头不语。秦家的东西,现在和她没什么关系。
“我是不是眼花了?”徐晋州揉了揉眼睛,“好像看到了我弟,那身绿油油的衣服太显眼了!”
他拿出传音符:“不管了,先发个传音过去,他要是不在上面顶多骂回来,反正不会让我少块肉……我实在不想走路了!”
听了他的抱怨,秦语阑略作犹豫,却终究没拿出轻身符。面对知根底的熟人,她无法解释这东西的来路。
三人任由徐晋州传音,脚下却没停,毕竟都不想在城外过夜。几人赶紧赶慢,远远望见了一处檐瓦,忽然,秦语阑顿住脚步,惊奇道:“月亮出来了吗?”
宋谷风早已转身:“不,有人来了。”
他们的背后,一座华光熠熠的宝器悬停在树梢,站出三个人。当中一人居高临下,正是秦子峰,左侧青年抱剑而倚,却只看向黑夜的方向。
唯有徐晋川一马当先下了飞舟:“哥!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徐晋州来来回回看了他好几遍,擡手就要敲他的头:“我还要问你上天干什么呢!”
徐晋川连连躲闪,捂着头仓促道:“回安荣城降妖除魔,顺便向父亲母亲问安!”
“妖魔?妖魔和安荣城有什么关系?”徐晋州停下动作,不解地问。
徐晋川难以置信地拔高了声音:“你不知道吗?画皮魔最先屠戮的村子就在安荣城十里之内!”
徐晋州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看到自家哥哥这副可怜的模样,徐晋川放缓了语气,试探道:“你……没有收到父亲传音吗?”
“……没有。”徐晋州想到什么,心情一下子低落了。
秦子峰在确认几人身份之后就把飞舟停在了地面,此刻也出言安慰:“可能徐伯父担心你出事,所以没让你参与进来。”
“可能父亲觉得有你没你都一样。”徐晋川毫不留情地指出。
徐晋州愤怒地瞪了他一眼:“既然他不告诉我,那我就不回去!”
“可是哥,你上了我们的船,就要跟着我们走,我们正要过去呢!”徐晋川继续拆台,一点也不怵这个年长的亲哥。
两人均是族长之子,同为一母所生,本来是徐晋州占尽嫡长,只可惜资质不如人,娇生惯养之下长出一副散漫脾性。仙家重视资质修为,因而在徐晋川等阶越过他时,放弃了这个长子,这一予一夺间,自然有人情冷落,白眼遍受。
徐晋州从此叛逆不羁,再也没有回到过正途上去。不过他虽厌烦族人,却并不迁怒这个被人拿来和自己比较的弟弟。
秦子峰步下飞舟之前早已把四人看了个分明,却只在走近时擡眉作惊讶状,对着族妹说道:“你怎么也在?”
宋谷风连正眼都没瞧他:“参加了平乱大会。”
能和徐杜两家子弟混在一起,想必已然晋阶,秦子峰冷哼一声,觉得是废柴走了大运,虽然懂得借力,但不够他放在眼里。碍于旁人,他只说道:“三叔很生气,你什么时候回去服个软,说你想通了?”
三叔是指秦语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