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
花影
清晨,青云镇的老槐树落了满地白花。柳莺儿蹲在小池边采摘莲蓬,狸花猫崽突然跃入水中,叼着朵冰蓝色的往生花浮出水面,花瓣上竟映着白清风在丹房种花的倒影。她指尖轻触花瓣,金步摇突然发出蜂鸣,十二片东珠碎片同时亮起,在水面拼出北斗七星的轨迹。
"柳掌柜!"钱满仓举着摇钱树狂奔而来,树上的翡翠瓜子正"噼里啪啦"往下掉,"俺的树开花了!开的还是金瓜子花!"老掌柜头顶戴着用瓜子壳编的草帽,帽檐上还沾着露水,"你说这玩意儿能卖多少钱?"
"先别想着卖。"牛大壮扛着锄头路过,漕帮刺青的蟠龙鳞片泛着健康的古铜色,"鲁三锤在老槐树底下挖出个石匣子,看着像道爷的东西。"他忽然指着柳莺儿的倒影惊呼,"快看!你头发里有花!"
众人望去,只见柳莺儿垂在水面的发丝间,竟缠绕着几朵透明的小花,花瓣随波晃动,隐约可见"解"、"惑"二字。猫崽"喵呜"叫着跳上她肩头,尾巴尖金环扫过水面,那些花突然化作光点,钻进她金步摇的雨燕嘴里。
土地庙的石匣子里,躺着本《清风札记》,封面用朱砂写着"赠燕娘"三字。柳莺儿翻开第一页,掉出片干枯的桃花,正是去年清明她别在白清风衣襟上的那朵。纸上字迹力透纸背,写着:"燕娘,当你看到这札记时,我已用七魄种了往生花,用三魂镇了锁魂阵。勿念,勿寻。"
"原来他...早就打算用魂魄养花。"花四娘抹着眼泪,银镯上的蝴蝶金粉落在札记上,竟让褪色的字迹重新鲜亮起来,"那朵冰蓝色的花,就是道爷的七魄变的吧?"
鲁三锤默默递来块木雕,正是白清风抱着狸花猫的模样,猫爪下踩着颗裂开的翡翠瓜子。木匠指着瓜子裂缝处:"这里刻着'执念生花'四个字,道爷是想告诉咱们,执念未必是枷锁,也能开出希望。"
钱满仓突然指着札记某页惊呼:"这不是俺偷藏的私房钱地点吗!"只见纸上画着茶馆地窖的平面图,标记着"钱满仓藏银处",旁边批注:"老钱总说要攒钱娶媳妇,却偷偷给孤寡老人送米,傻得可爱。"老掌柜老脸一红,慌忙合上札记。
猫崽忽然跳下地,用爪子扒拉石匣子底部,竟露出个暗格,里面躺着枚鎏金戒指,戒面刻着"柳"字,正是白清风当年在当铺见过的定情物。柳莺儿戴上戒指的瞬间,金步摇与戒指同时发热,在墙面投出白清风的虚影,他擡手轻拂她发丝,嘴边扬起熟悉的笑:"燕娘,该去看真正的花影了。"
众人跟着虚影来到镇外青山,却见去年的无名碑旁,竟长出了整片的往生花田。每朵花都开着七种颜色,花瓣上凝结的露珠里,映着镇民们的日常:钱满仓在茶馆数瓜子、牛大壮教猫崽抓鱼、花四娘给鲁三锤递木雕图纸...最中央的花特别高大,花蕊里竟躺着枚晶莹的魂魄碎片,正是白清风的三魂所化。
"原来道爷的三魂,都用来守护咱们了。"牛大壮声音哽咽,擡手抹掉眼角泪珠,"俺还以为他真的走了..."
"他从未离开。"柳莺儿轻抚花瓣,露珠落在她手背,竟变成了白清风常写的小楷:"春有桃花夏有莲,秋有桂子冬有雪,燕娘所见,皆我所见。"金步摇的雨燕突然振翅,衔来片白云,云影落在花田上,竟形成了白清风吹笛的剪影。
花四娘忽然指着远处惊叫:"你们看!老槐树的影子!"只见镇口老槐树的影子映在山坡上,竟变成了白清风靠树而立的模样,道袍下摆被风吹起,脚边蹲着只狸花猫,手里抛着颗翡翠瓜子。钱满仓揉揉眼睛,发现影子手里的瓜子竟变成了摇钱树的模样,忍不住笑出泪来。
暮色降临时,花田中央的魂魄碎片突然飞起,化作千万光点融入镇民体内。柳莺儿感觉心口一暖,多年的隐痛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轻盈的感觉,仿佛卸下了所有枷锁。猫崽跳上她肩头,尾巴尖金环投射出星空,北斗七星中最亮的那颗旁,多了颗闪烁的小星,正是白清风的三魂所化。
"清风,我懂了。"她对着星空轻声说,金步摇与戒指同时发出微光,"你的愿望,是让我们带着希望活下去。我会替你看遍四季花,替你尝尽人间甜。"
回到小镇时,小池的莲蓬竟结出了彩色的莲子,咬开后里面是不同的味道:钱满仓的是蜜枣味,牛大壮的是红烧肉味,花四娘的是胭脂香,鲁三锤的是檀木味,而柳莺儿的那颗,竟带着白清风身上的皂角香。
狸花猫崽突然跃上茶馆屋顶,对着星空"喵呜"长叫。钱满仓发现摇钱树的瓜子花结出了果实,每颗果实里都藏着张纸条,写着"少贪财多行善"、"早睡早起身体好"等叮嘱,笔迹正是白清风的。牛大壮摸着刺青,发现蟠龙的眼睛变成了翡翠色,透着温和的光。
夜深人静时,柳莺儿坐在茶馆门槛上,望着满天星斗。金步摇的雨燕突然发出轻鸣,她转头望去,只见老槐树的影子里,白清风正笑着对她招手,手里举着盏莲花灯,灯芯映出两个交叠的身影——是他们十五岁那年,在雪地里看灯的模样。
花影摇曳间,她终于明白,有些告别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陪伴。就像这满镇的花香,就像这璀璨的星斗,就像心底从未消失的温暖,只要心存希望,便能在每一个晨昏里,与思念的人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