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2
风雨2
令宛皱眉。陶氏在说什么胡话。
陶家手握三万禁军，皇权更叠下要想保住家族地位，哪会选择不站边。退一万步讲即使陶家不是争名逐利之辈，想做个忠臣纯臣，但现实荣辱和阖族性命也不会允许家主做出观望的选择。
汉武帝时期的任安就是活例子。
巫蛊之乱时，既不支持刘据又不支援武帝，反倒在两方对决时骑墙观望，美其名曰“不忠不信，虽生何为？然吾之抉择，乃迫于无奈，但愿后人明之！”
真是笑话！谈堂堂堂堂三万精锐铁骑的北军统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自古成王败寇，当权利更叠的风暴来临时，不作为的中立是最大的愚蠢，骑墙观望比选边站更为致命。
陶氏的父亲承恩伯能被疑心颇重的老皇帝信任，将他放在禁军右卫统领位置上这么多年，这个道理想必比谁都清楚。
既如此，那为何陶氏要这样说呢。难不成——
“章仪，所以是陶家已经决定接受昭王或是宁王的招揽了吗？”不待陶氏停止哀泣，令宛心下一沉，直觉不好。
“没有，现在还没有。”这样肃重的神色也让陶氏一惊，随即急忙解释道，“我爹已经拒绝昭宁二王了。我今日哭，是想着怕日后沈家和陶家会各自为营······”
“为什么会怕沈陶两家各自为营？今日承恩伯府是不是来了什么人？”她在家里都没听沈丛或是长嫂说起这个。令宛直觉不对，双手扶住她的肩，强迫她镇定。
“刚···刚母亲派了人来，说想怀珹了，让我带着怀珹回娘家小住。并说如今局势不稳，沈家阖族皆系与太子一身，而宫中有关太子的传言又——”陶氏说着忽然就明白了令宛脸色为何如此难堪。
她的父亲，或许是表面说着“中立”，实则已在皇权争夺中选好了阵营。不然她母亲为何这个点了派人来叫她？想必是偷偷命人上门，想将她带回去。
陶氏脸色瞬间近乎惨白，不敢相信：“不会的，不会的二嫂嫂！陶家和沈家是姻亲，绝不会——”
绝不会什么。陶氏心里此刻已经雪亮，就是因为是姻亲，所以承恩伯府在权衡时绝不会搭上陶氏满门。
令宛强撑住桌几，扬声叫了两名武婢：“青雀朱螭，速去外院叫人告诉大爷、二爷，承恩伯恐已有变！”
她不知道沈铎沈丛和老皇帝在密谋什么，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三万禁军绝对是也必然是这次计划中不可或缺的决定性一环。
那厢陶氏已经跌坐在椅内，面如金纸，目光空洞，似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承恩伯府会反水沈氏。
令宛此时也顾不上她，命几个婢子好生将她照看。
小太子明明不在宫中，为什么昭宁二王会派谋臣在游说时说东宫已殁。原因无非如下几个：
第一，他们已经知道太子不在东宫，所以借太子病重将计就计，否认太子的存在，反将一军；
第二，他们不知太子不在东宫。
但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太子病重是老皇帝亲自认定的，他们之后也会亲自杀了他。
他们一来想借谋臣说的游说流言，通过承恩伯府这层关系绕到沈府探听太子虚实；二则更是迫使那些观望中立的臣子表个态，如今皇帝病重，太子正统已殁，你们接下来跟谁。
而更为致命的是，从一个时辰前到现在，“太子已殁”的消息都没传到沈家。那就意味着沈家阵营里绝对有反水的一个，或是一批。
令宛手心已经渗出了冷汗，她不确定，沈府对小太子而言是否还安全。
“阿姊怎么来了？”萧元熙一擡头，就见天仙阿姊带着两个心腹匆匆疾来，眉宇间隐有焦色。
“殿下，你在沈府一事，有哪些人知晓？”令宛当下也顾不得规矩，匆匆行礼后，便急切道。
“除了父皇和阿娘，就只有你和老师了。”萧元熙知道必然是出了什么事，面色不禁微沉。
令宛此时却摇头道：“不是，还有一个人也知道。”赵国公裴蔺。
即使他没亲眼看见小太子跟着许令宛回沈府，他也猜得到。但猜不猜的也不重要，倘若他接受太子已殁，那么萧元熙就是个死人。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
令宛将刚才陶氏的异常和她的猜想简明扼要地同和小太子说了，她的意思很明确，如今沈府怕是不安全。
“殿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伯和沈丛如今没有消息传回，但臣妇担心有消息时，那就来不及了！”令宛眼中难得起了焦灼。
她不敢赌，更不能赌。
虚惊一场是最好，但倘若不是她多想，那么此刻的宫内，想必沈铎和沈丛必然已经被牵制住了。更甚至，连老皇帝都被牵制住了。
萧元熙沉眼不语，眼神晦暗。
就当令宛准备再劝时，似是为了佐证她的猜想，沈铎竟然亲自几名内侍秘密来了燕僖居。
“阿娘！”小太子一见其中一个内侍的身影，深沉脸色一变，直直扑进那妇人怀里。
风帽落下。那是一张仅一个侧颜就夺去世间万千光华的脸。
令宛惊愣半刻。确认那三名衣上带血的内侍里无沈丛时，脸色不禁白了又白。
“熙儿，听娘说。”那妇人仅仅将小太子抱了一下，便双手握住他的肩将他推开。她从怀里掏出虎符，又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朱红色的锦囊，肃然道：“锦囊里是你父皇的密旨和玉玺，你且收好。”
“你马上带着亲卫，一会就跟着沈将军去调宿城军。”
宿城军是里京都最近的驻扎军队。皇宫里，想必此时已然宫变。
萧元熙面色唰地一白，紧紧拉住那妇人的袖子：“阿娘，父皇他——你，你不跟我一起走吗？”眼里泛起一层水光。
妇人似有不忍，再次伸手抱了一下他，又推开，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昭王谋逆，串通裴妃掌控宫禁。想来这个消息瞒不了多久，届时宁王便会打着护驾的名义杀进宫中。”
“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你父皇还在宫内。趁着宁王还没动作，城防还未被控制，你速速跟着沈将军离开，路上沈将军会为你解答一切！”
妇人说着就将他牵到沈铎跟前，继而双手持于额前，朝沈铎行了大礼，道：“沈将军，熙儿就拜托你了！”
沈铎哪敢受这个礼，赶紧弯腰长揖，硬声道：“中贵人放心，沈铎必不辱使命！”
之后几人又简短说了会话。没一会沈铎便带着数十名府中精锐暗卫和小太子从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