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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

吵架

猎场上的皇帝与谢贵妃气氛正好,重温前情旧梦,而行宫里的淮王两口子这边的气氛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自从祁州遇险一事后,二人的关系虽不见得更进一步,但云靖海自以为也能说是生死之交了,纪淮卿也不总是冷冰冰地不爱理人了,态度软和了不少,好歹偶尔也知道服个软,好好巴着自己这个大靠山了,毕竟他如今一个既无家世又无立身之本的柔弱夫道人家,想报仇就只能指着云靖海帮他,所以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很知情识趣的。

造成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情形的罪魁祸首,正是昨天引得纪淮卿再次对她感激涕零,感情更进一步的的那枚玉佩。

云靖海可没忘自己曾解下过自己的玉佩给他做定情信物,只是从未见他佩戴过,只有这枚质地平平,不见得有多上乘的被他一直带在身上,寸步不离,她其实一早便注意到了,只是不耐烦和小男儿家计较,他喜欢什么就由他去。

不过她一直到今日之前的不计较也是有条件的——她以为那是纪淮卿双亲留给他的。自己一时好奇,也是想找个话题跟纪淮卿聊聊,便问起了这个,没想到纪淮卿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含糊带过。

只擡眼一看纪淮卿这忸怩做派,便叫她察觉到了不对——纪淮卿同人讲话时习惯盯着对方的眼睛,就算是跟她怄气不愿正眼瞧她的时候,也总会冷冰冰地侧目瞧着她,云靖海觉得他这股又倨傲又怂的模样十分有趣,因此从来都是纵容着,从未因此事责斥过。但同时也叫云靖海发现了他另一个小习惯,他心虚撒谎时是不敢看人的,下意识往地上瞟,眼神飘忽,简直要把自己干了亏心事写在脸上,就他这个功底,在先皇眼皮子底下胎都投好几回了。

有什么是她云靖海听不得的,要这般遮掩?她有些不悦,旁敲侧击追问是什么人送了他这个,又是个什么寓意。

“我瞧这纹样虽有些小家子气些,却也是灵巧可爱,配你倒十分合宜,可见是花了心思的。”说话间,纪淮卿正凝视着手上攥着的那枚玉佩出神,云靖海瞄见他正把玩,起了逗弄的心思,假似不经意绕到他身后,眼疾手快地抽走了玉佩,提溜到照进窗子的阳光下又仔细打量起来,“若是岳母所赐,你又有什么不好说的,难不成你娘也是什么说不得的人物?不过岳母也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不是吗,还是说,她真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才不敢说,比如……这是贪了朝廷的赈灾银换来的?”

云靖海只是嘴上没把门,想到什么就直接脱口而出了,她现在不像以前有那么多忌讳了,简直报复性用嘴,想说的话从不加润色,反正她说得再难听也没人能奈何她,能奈何她的前面一个管不到了,现在这个包庇她,哪天她真大逆不道到说自己觊觎皇位这种狂悖之言,这个都要夸她敢想有志气,于是更叫她无法无天。被她的话刺到的哪个又不是只能忍气吞声听着的,于是她几乎完全忘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是真说不得的。

话刚一落地,纪淮卿立马跟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大声反驳:“不许侮辱我母亲!”

一提到早逝的双亲,他的双眸立刻泛起盈盈泪光,母亲在他的人生里消失的太早,留下的记忆不多,随时间的消逝也愈发模糊,只在他有限的回忆里,他记得母亲是一个宽厚温和的人,和人讲话时总是笑盈盈的,又很是善心,路遇乞者也总心有不忍,定会行善布施,叹世道可怜。

他幼时也不是没听过附近哪个州县发了灾,百姓流离,这时候母亲总会叮嘱父亲牢牢看紧他,不许她们踏出家门半步,却也会在回家后抱着他给他讲受灾的民众如何可怜,以身作则带他去捐善款,还告诉他,要为官,就要做个为民的好官,他以后要是嫁个鱼肉百姓的贪官恶吏,不如被休回家种地。

他那时听不大懂,只是被母亲逗笑,又一脸认真地和她拉钩,保证自己一定做个好人,也要嫁个好人,再生好多好多好人也去做官,这样天底下都是好官,就不会再有百姓受苦,母亲听着他的童言稚语笑得开怀:“虽然你这全是仰赖着别人实现的,不过也行吧,随你姥子,有志气!娘看好你!”

后来他真嫁了个敢为百姓说实话做实事的妻主,虽有小男儿家的缠绵情态,多有不舍,但他还是送她前往,虽此去再无归期,但他知道,哪怕真再重给她们一次选择的机会,邵珏和他也一定仍不改其志,虽九死其犹未悔。

母亲就是纪淮卿的逆鳞,他不容许任何人冒犯和诋毁,云靖海也是一时嘴快,没想到这是别人的娘,跟她的又不一样,冒犯习惯了,被凶了才意识到说错话了,损人家死后清誉,想想自己的话好像确实过分了。

她忙抚着纪淮卿的肩头让他坐回榻上,又把玉佩放回他手上安置妥当,才靠到他身侧环住他的腰身,嬉皮笑脸地缠着他哄道:“我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卿卿你知道的,我这人说话一向不过脑,只是想开玩笑,但我也知道这话不好笑、不合适了,我在这给岳母赔个不是,也请岳母替我哄哄卿卿,就原谅我这一回无心之失,成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以后有卿卿管教着,我肯定不会再说错话了。”

云靖海在口才上的天赋时常给纪淮卿一种她没去当个言官可惜了的感觉,本来还冒着火气,但被她这油嘴滑舌的一通哄,嘴上烦她,但心里已经生不起气来了。

云靖海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但其实心思细腻,十分通晓察言观色。见纪淮卿嘴角还绷直着,但眉头已经舒展开了,就知道他已经消气,只是还下意识端着拿架子呢,她便又开始插科打诨,缓和气氛:“再者说了,你那玉成色那么次,怎么可能是贪来的,一看就是自家挣的辛苦钱,兜里没俩子儿。”

真说寒酸了他又不高兴,自脸颊到眼尾泛上红晕,嘴硬回怼:“哪里不好了!我瞧着通体透亮,水头足色也好,对我们平头百姓来说已非凡品。王姬见惯了好东西,自然看不上眼。”况且其中心意才是真的难能可贵。

云靖海确实看不出这个对纪淮卿的出身而言是个什么水平,不过他既然自己认了是个宝贝,那么能舍得送这么“大手笔”的基本只可能是他身边亲近的人了。纪淮卿没什么朋友,他进京城后养了几年病才慢慢跟着邵父出门,但这时候京城交际圈子里年纪相仿的公子们已经各自有了小团体,外地来的容色秀丽的商户之男,这三点足以让绝大部分小公子们排挤他,纪淮卿性子又闷,更融不进去。

成婚后这样的社交冷遇也并没有多大改善,虽然大家已经不会像幼年时那样毫不遮掩地疏远他,但也不会主动相交,毕竟他妻主或家中长辈品阶不高,出入宴会,向来只有他上赶着巴结讨好别的贵夫人的份,就她所知,他至今唯一交好的便只有冠军侯夫人。

说来也巧,她跟冠军侯也是有点交情的,想不经纪淮卿查问也不是难事。不过她姐应该不能寒碜成这样吧,就给人大功臣那么点俸禄赏赐,能叫夫人送个这么拿不出手的礼物……

不对。她心头一跳。

这么个次品都给纪淮卿宝贝成这样!就算以前没见过好的,来了她淮王府,自己是缺他吃喝还是少他穿戴了,她云靖海的夫人怎么能是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回去就把库房钥匙交给他管着。

纪淮卿哪知她如此编排自己,见她不出声了,还以为是同自己没话讲了,低头将玉佩系回腰间,便准备起身到院子里走走,他还是不太适应跟云靖海长时间独处。

云靖海见人要走,懒懒伸臂,擡手就勾住他腰上的宫绦,轻巧一施力便把人拽回来,纪淮卿险些脚下不稳朝她怀里跌去,回头怒目而视:“你又做什么。”

她语气闲闲道:“无聊,就想跟你说说话,你跑什么?”

纪淮卿重新理了衣摆坐下,过了感动劲,神情淡然,开口依旧刻薄:“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云靖海的脸四月的天,说变就变,她仍是一贯嘴角微微上扬的神态,只是笑不达眼底,语气都低沉下来:“跟我没话说,跟邵珏就能说了?”

两人的相处模式似乎一贯是此消彼长型的,云靖海一凶,纪淮卿就有些气弱起来,又垂眸摆弄自己荷包上的绣花,声如蚊讷回话道:“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只是不知道有什么话说……”

他实在不善言辞,开口想解释反而越描越黑,话说一半自己都察觉不妥,声音越来越低,小心擡眼觑了云靖海的神色,还是乖觉闭口不言了,身量也悄悄端正起来,作出一副乖巧安分的模样。

“邵珏的东西吧。”她这次是肯定的语气,显然心里已经有了成算,甚至不想多向他求证,便继续悠悠道,“生辰礼?还是定情物?就这么放不下她?”

纪淮卿的优点就是总是相当坦诚,对此一问他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是,她是我的妻主,也是陪伴我渡过了最漫长孤寂的十余年的亲人,她新丧甚至不足一年,又总是为着我的缘故才……你叫我如何放下。我若真的这么早便放下了,当真是全无心肝,你又真的敢留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吗?”

虽然他这话句句在理,但云靖海此时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跟他讲道理,若是纪淮卿此时能懂点事,说两句软话,或许这是便轻轻揭过了,但偏偏他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榆木脑袋。

“她好,我待你就不好吗?你双亲我陪你四时祭拜,你家乡我千里迢迢陪你探望,你不忍邵珏孤寂我允你为她供奉牌位,绫罗绸缎我任意穿戴,金银珠宝我随你把玩,遇着匪徒我都不弃你不怨你,甚至都做好了跟你共赴黄泉的打算,生死之际,此心不渝,还不够诚挚吗,怎得不见你对我有情有义!”云靖海心头无名火起,说话也更不客气,索性直言挑破了窗户纸,把问题摆到明面上解决。她字字珠玑,掷地有声,说得纪淮卿羞愧难当,几欲张口辩解,却自觉无颜面对,只侧过身去掩面拭泪。

这次换云靖海起身出门去了,只冷冷甩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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