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四十八
118.
那天晚上，元信彻底地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回想，从他当初跟展途认识之初，一直到最后分开，整个过程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来回循环。
长大以后，生活中遇到的事情越来越多，往往一项日程没做完就又被安排了另一项，于是萦绕在心里的念头也总是一层叠一层，渐渐进化为多线程生物。
他很久都没有像这样，用一整晚的时间，把心思专注在一件事上了。
他陆陆续续地回忆起很多很多细节，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拼一幅夜光拼图，条分缕析地、一片一片地仔细拼凑，经过了迷茫和焦灼，直到一个完整的梦境从黑暗中袅袅地浮现、升起。
多美啊，他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他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一场恋爱。
而展途曾经是一个最完美的恋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所做的一切都无可挑剔，用心至极，元信想起那些一度被他强行“遗忘”的甜蜜碎片，每天早晨放在他课桌上的牛奶、趴着打瞌睡时垫在他手臂下的外套、如胶似漆般厮磨的周末、游泳池水面下的吻、滑冰场上颤抖的拥抱……
元信不相信展途会背叛他，回忆的过程带给他前所未有的信心，唐倩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搞不清楚，但至少那个时候的展途绝不会对他有二心。
而在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值得他这样的信任。后来他又遇到了那么多人，却始终保留一分客观和审慎，他交付不出那份无条件的信任，原来是因为那份信任他已经给过一个人了。
那个人是和“爱情”这个词一起来到元信生命里的，他和后来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和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们不需要语言就能交流，不需要磨合就能融合，他们是互相匹配的两块拼图，在这个世界上，他们被安排好的位置就是在对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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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到底为什么呢？他们曾经那么好，为什么展途会离开他？
这个他以为早已不在意的问题再次跳出来，在他脑海中的十字路口处叉腰呐喊，向前是未来，向后是过去，它就站在那里，倔强地等一个回答。
卧室的窗户没有关紧，窗帘缝隙随气流微微地晃动，隐约漏进一缕光，在陌生城市的暑热夜晚，元信一个人躺在床上，感觉到一阵无名悲伤袭来。
这种悲伤是无论在何时何地，无论用什么方法尝试转移注意力，都依然能让你瞬间落泪的那一种，威力极强，后劲极大，让人觉得自己矫情又愚蠢。
也许他还是喜欢展途，元信翻了个身，心想，他喜欢过去的展途，也喜欢现在的展途，这根本不由他控制。分开这么多年，他们都已经摸不清彼此的性格，猜不透对方的想法，可即便元信刻意地不去深入了解现在的展途……
他还是喜欢，他做每个动作时的手部线条，他脸上的微表情，他坐下来时微微前倾的腰身和自然分开的双腿，他脚踝的长度，他发梢的阴影与面部轮廓相融的方式，他变化莫测的眼神，他的五官，他的可被看见的一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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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的空闲时间，元信在犯困和走神的状态之间来回游走。
直到吃中饭的点儿，坐在餐厅里发呆的时候，前男友忽然给他发来消息，说米米联系他了，他们还聊了几句。
得知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元信的心情也顿时好了不少，展途主动把聊天记录发了过来，元信点开来看。
米米的态度显然还是很犹豫，过好久才说一句话，而展途总是回得很快，像是整个上午都在专程跟她聊天一样。
展途做事态度本来就很认真，而且这件事又有重要的意义，还是元信拜托给他的，对他来说便有了非同一般的重要性。
两人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聊了一上午，总共也才说了十几句话，展途问她愿不愿意见一面，米米就退缩了，说她要去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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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元元，我最后是不是不该那么问？操之过急了。】
【无价之元：还好，别想那么多，慢慢来。】
【展：嗯，好。你在工作吗，怎么有时间上网？】
【展：上次的事情，对不起，身体还难受吗？】
元信没有回，展途又等了一会儿，元信还是不回。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场对话已经结束，又开始担心，如果最后停在他的一个问句，会不会让对方感到不舒服？也许他是话太多了。
展途放下手上的工作，拿着手机来到公司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他把手机拿在手里，在等待消息的间隙，不断地用食指揉着太阳穴，嘴角绷得很紧，显得期待而又不安。
贝特带着几个员工经过他面前，展途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贝特径直走到他旁边，“喂，又头痛吗？不是都已经好了吗？”
展途擡头看他一眼，“不要吵，我有事。”
“看你，像个小孩子似的，”贝特嘲笑他，“真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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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价之元：没有，今天没什么事，待会准备早退了。】
展途脑海中浮现出他回家之后的情景，会跟男朋友待在一起吧，真想见见他那位该死的会做鱼汤的男朋友。
【无价之元：你下午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见一面。】
展途愣了一下，问不远处的贝特，“我下午有事吗？”
贝特说，“啊？你不是要去见s大生态科技社团的负责人吗？”
展途皱了下眉，“一群小孩儿，我不想见了，你去见行不行？”
贝特哼笑了一声，“我不去，展总，你不能耍赖啊，这可不像你。”
展途只好又拿起手机，跟元信说他下午要去公园参加一个生态科技交流会：【下午两点到四点，四点之后没事。】
没想到元信说：【那我到时候在公园等你吧，挺近的。】
展途实在是很意外，坐在那儿思考了很久，还是没想好应该怎么应对。
他又想起之前唐倩跟他说，要是近期和元元有什么新的进展，可以知会她一声儿，于是他就汇报了最新的情况。
唐倩回道：“这么快啊，果然是我熟悉的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