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欲练此功
“诶，没事，别去，给他点空间冷静冷静，他的面子需要自我修复一下。”说罢又猛灌了两口水，喝的急了，一滴水自嘴角溢出，顺着面颊滑下，她用衣袖轻轻扶掉。
微风拂面，吹动少女额前细细的发丝，陆时野看的仔细，她的发丝不是黑色，是琥珀般的深褐色，早起时披散下来，又顺又滑，如丝如锦，衬得粉白的小脸莹莹柔柔如梦似幻，陆时野总是一眼沦陷，从心房滋生出丝丝喜悦，满足而安然。
一颗汗珠自额间流下，佟罄宇举起衣袖来擦，一方素色的丝帕伸至她面前，丝帕上绣有一只飞鹰，带着淡淡的木质香味，挺好闻，佟罄宇也不客气，大方接过来用。
陆时野在佟罄宇身旁找个木桩坐下来，安静的陪着她小憩。
佟罄宇心里惦记着事，也不见人急，就主动开口问：“你们查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去现场看看，最好在下雨以前，不然痕迹都洗刷了，不好判断。”
其实陆时野这趟回来本来就是带着他们去勘察现场的，但是，但是这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如花美眷，谈什么政事，他面不改色：“已有眉目，无需担忧，待我安排妥当了，明早带你们去查看一番。”
佟罄宇不疑有他，点点头，反正皇上不急自有太监急，她转而问起农事：“我看你家园子里土豆种的挺好的，郁郁葱葱不见一丝杂草，再过一月肯定大丰收啊，是准备带到西北去大面积种植吗。”
“确有此意，另外水稻试验田也已经安排妥当，有十几余种，若有所成届时必将功在千秋，可要如大年纸一般取名......”
佟罄宇一口水差点呛出来，赶忙摇头带比划。陆时野见她小脸呛得通红，自她手里接过水杯，忙用手去拍她后背，帮着顺气。
佟罄宇好容易才缓过劲，陆时野见她下巴有水渍拿过帕子自然的帮着擦拭，佟罄宇觉得有点不对，忽然抬眸，正好撞进陆时野漆黑的眼眸，他的眼睑修长睫毛浓密，离得近，她看清他的眼球带一点微微的淡蓝色，瞳仁中倒映出她的脸，带着润玉般的莹泽，如寒潭深渊又如璀璨星空，好看的引人入胜，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古木幽香。她觉得离得太近有点暧昧，也没多想，自然的笑一下，接过手帕：“我自己来。”
陆时野心跳漏了一拍，心情还未平复，就听小宇接上了话题：“我们本来就是借鉴的，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们担不起，到时候有好的种子你给我家留一些就行。”
“啊，哦。”陆时野反应了一会才想起刚才的话题，尴尬的干咳两声：“好。”
两只燕子嬉闹着飞过，许是运动完，佟罄宇心情不错，眼前人又挺赏心悦目，佟罄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几句，她还挺喜欢跟陆时野聊天，她觉得陆时野待人挺真诚的，有别于她那些现代的同学朋友，是个难得纯粹的人，至少在她面前是，她也越来越放松，说话也越来越随意：“诶，你那么小就去战场，第一次杀人怕不怕啊？”
眼见着陆时野面上淡淡和煦的笑容暗淡下去，她心里咯噔一下，她是不是越界了：“呵呵，不......”
“我第一次杀人不是在战场。”没有让佟罄宇转开话题，陆时野缓缓的开口了，用他略低沉的嗓音：“那时我十三岁，死的是我乳兄，我奶娘的儿子，自小与我一同长大。”他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整个人暗沉的仿佛深陷沼泽，佟罄宇觉得压抑和窒息。
“我一剑贯穿了他的心脏，他自小很喜欢那把剑，每日帮我擦拭打磨，那是把好剑，很轻易就穿透了他单薄的身体，和撕毁一张纸，折断一条柳枝一样干脆又容易，他跟我娘一样倚着我的胸膛断了气，死前要我照顾他的爹娘妹妹，鲜血暗红又粘稠，怎么也止不住，浸染了衣衫和我送他的荷包。”
“你不是故意要杀他对吗？”佟罄宇觉得他快要被黑暗吞没了，试图唤醒他。
“那时我将裴氏一党贪墨都江堰水利修建银的证据从那女人处偷出，作为投名状交给了皇上，那女人再也容不得我。他本可以不死，只要听那个女人的话，看着我将那碗毒喝下，但他最后打翻了那碗汤，改为抽出匕首刺杀，我抽剑挡下，他冲着我的剑就扑了过来，没有一丝犹豫。他说那个女人用他爹娘妹妹的命威胁他，他死了就可以保全他们。然而他们还是都死了，一个都没留下，只因为他们都是我娘的人，我赶到的时候，他们的鲜血染红了整间屋子，分不清是谁的血，都凝在了一起。”他说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仿佛来自幽冥地狱。
“我太没用了，一个都没能护住。我亲手将他们埋在了一起，就在我娘身旁。后来我用那把剑杀了许多人多到无法数清多到锋利的剑身缺了口，那个女人死后，我将剑埋到了他坟里。”
陆时野胸口一滞，睫毛抖动一下，问出了他不愿面对的问题：“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堪？”
佟罄宇无法想象对于一个十多岁的孩子，那是怎样惨绝人寰，暗无天日的处境。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她看着他眼眸中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快要归于死寂，仿佛下一秒整个人就会碎裂消失，她喉头哽咽，想起孤儿院那些被遗弃而畏缩的孩子，击中泪点，胸腔一阵酸楚，终是忍不住，一把抱住陆时野嚎啕大哭起来。佟罄宇从小不怎么爱哭，但是一哭就一发不可收拾，很难停下来。
柔软的发丝擦过面颊，鼻尖嗅到甘甜的芳香，陆时野身上寒霜寸寸皲裂，有片刻的愣神，然后慌乱询问：“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佟罄宇哭的不能自己，哪顾得上回答，给陆时野惹的急的不行，掰过脸一看，鼻头眼睛都哭红了，一张小脸上泪如雨下，忙用手去擦，却越擦越多，还哭到打嗝了，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她一哭全世界都错了，陆时野疯狂自责：“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的，我，我给你赔罪。”拧眉思索了半天：“我，我舞剑给你看好不好？上次暮安那个六脉神剑？”
佟罄宇其实也不想哭了，可是一时停不下来，闻言边哭边点点头。
于是伴听着哭声，陆时野耍起了剑花，只是心神不宁，差点六脉尽毁，伴随着一声哭嗝，削掉了自己的袍角，又一声哭嗝斩断了一缕发丝，终于一个剑花给自己左臂划出一道口子后哭声骤停，听到佟罄宇浓重的鼻音问：“你怎么还自残啊？”
陆时野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小伤，无碍。”
“我看看。”
“哦，好。”陆时野乖巧的收剑过去。
佟罄宇皱眉瞅了瞅：“乔大夫这回可以派上用场了，走吧。”托着陆时野受伤的手就医去了，虽然挺惨的还是忍不住揶揄两句：“你这不是六脉神剑，是葵花宝典。”
“葵花宝典？又是什么武功秘籍？”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