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暖光

图书馆的暖光

期末考试前的图书馆像被按下了静音键，连呼吸声都轻了几分。偌大的空间里座无虚席，每个人面前都堆着半人高的复习资料，习题册、笔记本、荧光笔在桌面上铺成一片忙碌的海。

苏晚晚攥着笔杆坐在角落，连她霸占了整个学期的靠窗老位置，也被物理卷子、数学公式本堆成了小山，阳光透过玻璃窗斜切进来，在纸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盯着物理题里的受力分析图，笔尖悬在草稿纸上半天没动。暖气开得太足，暖融融的空气裹着纸张的油墨味，让她眼皮发沉，笔尖不受控制地在纸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一会儿弯成弧线，一会儿勾出小圈，像极了陈砚手腕上总晃来晃去的红绳，每次他写字、翻书时，那抹红就跟着轻轻动，晃得人分心。

“这里错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指尖轻轻点在草稿纸的受力箭头旁。

苏晚晚猛地回神，擡头就撞进陈砚的目光里——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对面，校服领口别着片压得平整的香樟叶干花，原本浅绿的叶脉被人用金色马克笔细心描过，在暖光里泛着细碎的光，像把星光揉进了叶子里。

他说话时，随手把保温杯放在桌上，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咚”的轻响，白色的水汽从杯口慢慢冒出来，裹着淡淡的姜茶香气，驱散了空气里的油墨味。

“我妈早上煮的，说冬天喝了驱寒。”男生把杯子往她这边推了推，杯壁的温热透过指尖传过来，暖得像上个月雪天里，他握着她冻得发红的掌心时的温度，连带着心里也泛起一阵软。

苏晚晚盯着那杯飘着姜丝的茶，忽然想起上周扫雪时的事。那天雪下得大，她蹲在花坛边扫雪，手指冻得不听使唤，陈砚不知从哪儿摸出颗薄荷糖，剥开糖纸塞进她手里。糖纸被他的体温焐得发软，薄荷糖在嘴里化开时，凉丝丝的甜里还带着点他掌心的温度。

她低头咬着笔杆改错题，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摊开的物理笔记本，每道题旁边都画着小小的箭头，箭头指向的解题步骤，恰好是她曾经在课堂上随口说过的思路，像串无声的提示，悄悄藏在字里行间。

闭馆音乐轻轻响起时，夕阳刚好从云层里钻出来，橘红色的光斜斜落在两人交叠的草稿纸上，把字迹都染成了暖橙色。

陈砚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顿，从书包侧袋里掏出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推到她面前：“这个给你，考试的时候用。”

苏晚晚打开盒子，里面是块浅棕色的橡皮，形状做成了枫叶的样子，边缘打磨得光滑，背面用细刻刀刻着个小小的“砚”字，笔画深浅均匀，看得出来刻的时候很用心。

他说话时，图书馆天花板上的老吊扇还在吱呀转动，扇叶搅动着空气，把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吹得很近。

苏晚晚指尖摸着橡皮上的刻字，目光无意间扫过他的校服口袋，看见里面露出半截红绳——比他平时戴在手腕上的那根粗些，末端系着个极小的银铃铛，大概是怕被老师发现，他特意把铃铛藏在袖口内侧，只露出一点点绳头。

“明天考试加油，别慌。”陈砚起身时，椅子腿蹭过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背着书包走到图书馆门口，又忽然回头，目光落在她脚上的帆布鞋上——鞋带上那个歪扭的蝴蝶结，洗得有些发白，却依然系得很紧，是上次他教她系的样式。

苏晚晚捏着枫叶橡皮站在窗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灯下，暖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直到被街角的树影吞没。

晚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掀起她摊在桌上的练习册，露出夹在里面的香樟叶干花——正是他之前别在领口的那片，叶脉上的金色在月光里闪了闪，像他没说出口的话，悄悄落在纸页间，暖得人心尖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