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新年
早上八点多，楼下就开始噼里啪啦地放鞭炮，自从允许烟花爆竹后，人们过年都牟足了劲放，要把缺席的那几年鞭炮通通补回来。
易燃打开手机，已经是除夕了，他在床上扭来扭去，伸了个懒腰，翻身起床。刚一推开门，就“嘭—”一声，满天彩带落自己一身。
“新年快乐！”燃爸燃妈穿着情侣装红毛衣，站在门口欢呼。
“新年快乐！”易燃双手举高蹦了一下，岔开腿呈个“x”型。
燃爸塞给他一个红包，燃妈塞了件红毛衣，“换上毛衣，准备出来贴对联了。”易燃家每次过年都是不一样的亲子装，三个人非要穿的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一家人才行。
易燃里面穿了件白色长袖打底，套了个红毛衣，本来肤色就白，红色更衬人白皙。
三个人各司其职，一个扶梯子，一个撕胶带，一个在上面扯旧对联换新对联。忙完了这头，还要回爷爷奶奶家贴，几个人也不敢耽误时候，收拾好东西，就开车回乡下。
老家是农村自建房，大老远就能看见站在门口的老太太张罗着挥手。
易燃按下窗户，从里面伸出来脑袋，“奶奶，新年快乐！”好久没见孙子的老太激动地直拍手，“哎呦，小燃，小燃！”
车往门口一停，易燃就掂着礼品往院子里进，老太伸手去帮他拿，被易燃躲过去，“甭捣腾了，我直接拿进去。”刚走进院子里，就闻见老头炒菜香气，“爷爷！我们回来喽！”
听见声儿，老头菜也不炒了，把手往围裙上擦两下，就小跑出来，“燃！哎呦，多久没回来了，长高了啊！”
“爷，我都二十三了，还长呢？”易燃东西往屋里一撇，钻进厨房，“要糊了！”
老头赶紧跑回灶屋，继续炒自己的菜，“面糊我都打好了，你们直接拿去贴。”乡下贴对联还是传统老办法，打面糊，用面酱的粘性来粘对联。
一屋子人就易燃一个年轻的，爬高的活自然落在他头上。自建房的门都比较高，快三米，踩板凳是够不着的，燃爸从屋里头搬出来木梯子，往屋檐上一靠，脚往下一抵。燃爸一边，燃妈一边，老太往上递着面糊，易燃踩在梯子上粘横联。
【祥马携春临福宅，瑞风送暖入化堂。】
“马年大吉！”易燃从梯子上跳下来，擡头看横批，马年，本命年。
几个人又把剩余的福字，一个个贴门上，才算贴完了。
“贴完了没？”老头从屋里面几次探出来头。
“好了。”
“那来盛饭了，中午吃烩菜，晚上再准备年夜饭。”
“来喽。”几个人端着碗排队，等爷爷盛饭。
许久不见，大人们有说不完的话，这家娶媳妇了，那家添新娃了，一群人搬着板凳，端着碗坐在院子里吃。热气腾腾的饭因为空气温度太低，也没那么烫嘴。易燃吃着烩菜，想起来上次和许竞一块吃的烩菜，还是家里实惠，肉都一大块一大块的，想到这些，不自觉脸上就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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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闻，你晚上想吃啥，下午就买点啥菜，我去上班了，晚上估计八点多就回来了。”许竞从屋里面走出来，拍了拍睡在客厅沙发上的徐闻。
徐闻迷迷糊糊睁开眼，“除夕还上班吗？”
“嗯，今天三薪。”节假日三薪，平时一个小时二十块，今天一个小时六十块，下午两点上班，晚上七点下班，五个小时，三百块。
许竞在商场服装店上班，除夕买衣服的也不多，忙完了前阵子添新衣，倒也清闲下来了。
“您好，欢迎光临，有喜欢的话可以上身试穿，全场限时特惠，满三百减二十。”许竞戴着小蜜蜂站在店门口张罗，形形色色的路人都赶着去楼下超市置备年夜饭，没多少人进店。即便如此，他也要一声一声地招呼，哪怕没人，也不能没声。
他手上忙着叠衣服，挂衣服，嘴上喊着招待词，脑子里又一恍惚想到了某人。
叹了口气，又走到顾客身边递篮子，让顾客挑选，“您好，欢迎光临，新年快乐，请随意挑选。”
新年了。
除夕夜，晚上七点就要闭店，打扫完卫生也不到八点。他把工作牌、工作包取下，塞进储物柜里，拆了瓶矿泉水咣咣灌，渴疯了。
他伸手拿过一边挂着的棉服，往身上一披，就出了休息室，走到负一楼，赶地铁回家。
地铁里人们成双成对，他孤零零站在中间，扶着把手，戴着耳机，目视前方。许竞很少用手机，也不打游戏，平时用手机也是为了分享和联络，倒是没了人可聊，手机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他偶尔也会看见对话框里置顶的人，点进聊天页面，上次发消息已经半个多月前了，说什么都感觉不太对，还是不说了。
地铁到站了，他出了地铁口，又扫了辆共享单车，骑着往城西小巷里去。
越到年关头，城西人越少，大家都赶着回老家过年去了，多数人都往外走，他骑着车往里去，显眼又不协调。
车一支，手机上点击还车，人就往出租屋走。
“我随便买了点，你看着做？”徐闻对厨房一窍不通，平时许竞去上班，他就在家自己瞎胡鼓捣，煮点面，随便对付几顿。
许竞看了眼菜，嗯了一声，把棉服扔回屋里面，袖子一撸，就开始忙乎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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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最后一个菜来了！”老头端上来最后一个盘子，桌子上根本没处可放，盘子挤了又挤，才腾出一点位置给它。
“十个菜，十全十美！”老太一个个菜点着数了一遍，给每个人分筷子，“吃饭喽！”
电视上放着春晚当背景音乐，一圈人又开始唠家常，易燃也不熟，就吃着饭划拉着手机。一串一串的新年祝福接踵而至，唯独置顶鸦雀无声，他一个个回复过去，点进某人的对话框，打了字又删除，想了一会还是按灭了手机塞进兜里。
“吃饭了，小闻。”许竞做了三个菜，又配上上次易燃拿过来的炸货，勉强凑了个双数。
这是哥俩第一次在一块过年，关系还没那么亲密有些尴尬，但血缘关系不自觉地依赖又有些温馨。徐闻拿了两瓶啤酒出来，一人一罐，咔嚓一声拉开拉环，“干杯！”
许竞举着啤酒和他碰了一下，“新年快乐，小闻。”
“新年快乐，哥。”
除夕夜，俩人围着几盘菜，一罐一罐啤酒下肚，直到一扎里的最后一瓶被一分为二，俩人才收手。
许竞喝完了最后一滴，易拉罐一撂，长叹一口气，“我心里好难受。”他迷迷瞪瞪地仰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