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

失恋

等回神，易燃已经站在平台上被许竞圈着腰拥抱。

“吃饭了没？”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易燃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快十天没跟许竞说过话了。

易燃摇摇头。

“一块吃个饭再走？”许竞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肯定，不容拒绝。

城西的饭点没什么好吃的，但小摊儿出了奇的有名。

许竞带他去吃了城西的老式麻辣烫，坐在棉布塑料棚子里，咕噜咕噜地煮菜声没让俩人太尴尬。许竞给他递了个暖宝宝，暖宝宝已经被握热，易燃拿到手里，双手捂着，倒是不觉得多冷了。

“最近在干嘛？”许竞起了瓶大窑，拿俩塑料杯子，一人倒了一杯。

“做家务，买年货。”

“累吗？”许竞低头喝了一口汽水，擡头看着他眼睛。

易燃和他对视上，就赶紧躲开他的视线，“还，还好。”脸撇到一边，透过塑料棚子看着外面的路人。

“你呢？”他漫不经心地提问，心思都在对面人身上。

“在打工。”

“哦。”

俩人又安静了十来秒，易燃脑子飞快的运转，想再说点什么。

“来来来，你们的麻辣烫，小心烫哈！”老板端着两份麻辣烫放在他们桌子上，有了吃的，倒是不用思考说什么了。俩人拿着筷子，埋在腾腾热气中干饭。

许竞饿了一天了，中午饭忙活得吃不上，打工地方包晚饭，还没来得及吃，打开手机看到徐闻消息，就往家里跑。现在看见饭了，肚子也诚实地开始叫唤，许竞吃饭很香，很诱人，每次一块吃饭，看见他吃得虔诚，易燃总能多吃两口。

吃得快的坏处就是自己吃完了，对面还在细嚼慢咽，干坐着就开始尴尬。他也不好意思看手机，就呆坐着看易燃吃饭，易燃吃饭总是把嘴塞满，再开始嚼嚼嚼，全部咽下去了，再塞满，再嚼，和兔子啃萝卜一模一样。想到这，许竞有点乐呵，低头看了眼手机壁纸，还是那种易燃打着兔子伞的照片，图片里还是夏天，现在都冬天了，时间确实过得很快。

“易燃，我很想你。”一直盯着他看，不自觉地就冒出来这句话，俩人都是一愣。

易燃筷子顿了一下，眼泪就止不住涌出来，啪嗒啪嗒落进碗里。许竞赶紧从旁边餐巾盒抽了两张纸，一只手擡起他的脸，另一只手给他擦眼泪，易燃就睁着红眼睛看着他，泪越擦越多，他也很想许竞，第一次冷战，他们日日煎熬。

不少人开始往他们这边看，毕竟两个大老爷们凑一块哭，实在难得。

许竞牵着他手，把人带出去，在叶子掉的干干净净、只剩枯枝丫子的大杨树下，他把人抱得紧紧的。许竞胸膛感受到他哭的一颤一颤，在那一瞬间，或许承诺就要脱口而出了，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变成了，“对不起。”

许竞很少流泪，他的泪珠一滴滴打在易燃蓬松的棉服上，一句一句对不起，是他能给出的回答。

易燃摇摇头，哭着说，“不要，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他就是要那句承诺，哪怕是逼他做选择，他也要。

他们还是没能达成一致，两个人红着眼站在零下十来度的街道上，易燃往后退了一步，手背在脸上擦了两下，“那就算了，我先走了。”他扯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许竞嗓子像是被尖锐刀剑割伤了一般，沙哑，撕裂，发不出声音。

他再一次目送这易燃离开，消失在拐角处，他才发出声音，一只手捂着嘴巴，一只手砸着杨树。哭得发抖，手砸地稀巴烂，流着血发颤。

他很痛，心痛，手痛。

他转过身，靠在树干上，擡头仰着脸，闭着眼睛，即使有眼皮的阻挡，眼泪还是一点点被挤出来。脸上越来越湿，擦不干的眼泪，混合着突如其来的降雪，他被留在这个冬天。

算了，算了很多事，算了很多情绪，也算了他们。

易燃擦着眼泪开车，开出了城西小巷，停在路边，双手掩面。他不是在和他争执、吵架、判个是非对错，他是在等他的选择。他不要心惊胆战，他不要明枪暗箭，他不要高空走钢丝，他再也不要看见他被埋在雪下，他只是想过个普通日子、平淡生活，如此简单，可在许竞眼中又如此困难。

他明白了电影中男主人公为了复仇可以舍弃一切，哪怕是爱情、亲情、生命，也不收手。

易燃为许竞哭，为许竞笑，为他担心，为他焦虑，无疑他是爱他的，沉重的爱困住了两个人，他们被钉在船帆上，随着巨浪卷入深渊，爱让他们幸存，又让他们溺亡。

易燃很遗憾，遗憾他哪怕以自己作为筹码，也得不到许竞的回头。他更遗憾，遗憾自己的胆小，没能热烈勇敢地跟在他身边撕碎虚伪。

没有是非对错，他们只是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选择了该选择的，他们很幸运，没有谁被迫、妥协、委屈，他们给了彼此自由，也给了自己尊严。

他们在夏天热烈地相爱，在冬天沉默地冷战。

他们要的答案，谁都给不了。或许在出生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分歧，赌气时他们有着和命运作对的勇气，他们指着上天，怒吼痛斥，转身时他们褪去一身戾气，平淡地接受和点头，轻轻一句，不后悔。

他们人生中有无数个冬天，有数不清的雪花，有看不到尽头的小雪鸭排着队。可属于他们共同的冬天从冷战开始，他们的关系如同凛冬湖水，一夜之间，结了冰。

成年人，他们都明白这不是一件流了泪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擦干泪，他们都要继续出发了。

易燃把窗户开了一半，冷风一股脑钻进来，划开皮肤，钻进血管，到达全身各处。他开车回了家，一路风雪，衣服变得湿漉漉的，他开门走下车，一脚踩在积雪中，深一步，浅一步，漫天雪花，他找不到自己。

直到滴水结冰，嘴唇发紫，身体打颤，他才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

“怎么回事？”燃妈看着他像个雪人，惊呼一声，拿着铁铲从厨房跑出来。

易燃没回答，眼眶还是红的，燃妈把话咽回去，走近他身边，伸手抱了抱小雪人，“洗个热水澡吧。”

小雪人嗯了一声，嘴一撇，在妈妈的怀中抖着哭泣。

相爱太难，不爱更难。

泡了热水澡，毛孔被热气侵袭，冷气不见踪影。

“咚咚—”易燃早早钻进被窝里，燃妈在门口敲门。顿了几秒，燃妈端着热牛奶走到他床头，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拍着蜷缩在一起的小孩。

“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好了。”燃妈在他皱着的眉毛上，一下一下给他顺开、捋平。

易燃点了点头。

燃妈走到门口，又转身对床上人说，“我爱你哦。”床上人翻了个身，燃妈关上门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