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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他的命系在六颗图钉身上。他的记忆断在御荣轩,司空婧为他办离职告别宴的地方。司空婧说御荣轩的烧鹅足够香,汁肥肉嫩的,夹了块鹅腿放徐澈的碗里,还招呼着广告组的其他同事齐齐向徐澈举杯敬酒,感谢他这些年对公司的劳苦付出,也预祝他下一站落脚处鹏程万里。徐澈端着子弹杯,看着同事们的脸觥筹交错。盛情难却之间,他也不得不仰头灌下,一杯接着一杯。脸颊很快烧起热浪,徐澈推拒说不能再喝了,再喝怕要醉了,但子弹杯里的白酒似乎没少过。司空婧讪笑着对周围人说,我们小徐还是太斯文了,上一次管人事的主管离职时,喝下两大瓶茅台还在问我要——断片的记忆留在御荣轩,再醒来时,徐澈头晕眼花,喉咙干裂到嘶哑,五脏六腑烘烤着在烧。他强撑开眼,发现身处一片凄凉彷徨地。四周空条条无一物,只有一扇锁死的绿色铁闸门,无人,无声,无天,无力。徐澈茫然打量前后,看见右手边放着一瓶怡宝,还没开封。喉咙烧得实在厉害,他扭开瓶盖,灌了大半进胃里,这才缓了缓烈酒事后的抓心挠肝。意识开始重新站立,眼前的雾帘散开了,能看清前路了。徐澈后知后觉,发现此处应是库房,地上有整整齐齐的货架搬空留痕,还落着零星包装袋孤苦伶仃。库房中间放着张电脑桌和一把椅子,远看去,陈设和他在如意的工位一模一样。徐澈走了过去,按下回车键,电脑自动开机,键盘上贴着张蓝色纸卡,上面写着不明所以的四句话:“「如今你有以下三个选择:1.一小时内,将桌面上需要退款的订单找出并按需完成退款。2.处死你手中a4纸上的人。3.未完成上述任意一项,天罚避无可避。倒计时已经开始,祝你我好运。」”徐澈撕下纸卡,拿在手里读了又读。他没能听见极细小的一声断裂,却看见桌面上放了个电子时钟,数字开始倒计时走动跳起。这中二的游戏谁设计的?难道也是离职告别宴中的一环?徐澈张嘴想叫,无奈喉头还在疼,想问也无人可问。他摇了摇头,只得拉开转椅,一如…
徐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他的命系在六颗图钉身上。
他的记忆断在御荣轩,司空婧为他办离职告别宴的地方。
司空婧说御荣轩的烧鹅足够香,汁肥肉嫩的,夹了块鹅腿放徐澈的碗里,还招呼着广告组的其他同事齐齐向徐澈举杯敬酒,感谢他这些年对公司的劳苦付出,也预祝他下一站落脚处鹏程万里。
徐澈端着子弹杯,看着同事们的脸觥筹交错。盛情难却之间,他也不得不仰头灌下,一杯接着一杯。脸颊很快烧起热浪,徐澈推拒说不能再喝了,再喝怕要醉了,但子弹杯里的白酒似乎没少过。司空婧讪笑着对周围人说,我们小徐还是太斯文了,上一次管人事的主管离职时,喝下两大瓶茅台还在问我要——
断片的记忆留在御荣轩,再醒来时,徐澈头晕眼花,喉咙干裂到嘶哑,五脏六腑烘烤着在烧。
他强撑开眼,发现身处一片凄凉彷徨地。四周空条条无一物,只有一扇锁死的绿色铁闸门,无人,无声,无天,无力。
徐澈茫然打量前后,看见右手边放着一瓶怡宝,还没开封。喉咙烧得实在厉害,他扭开瓶盖,灌了大半进胃里,这才缓了缓烈酒事后的抓心挠肝。
意识开始重新站立,眼前的雾帘散开了,能看清前路了。徐澈后知后觉,发现此处应是库房,地上有整整齐齐的货架搬空留痕,还落着零星包装袋孤苦伶仃。库房中间放着张电脑桌和一把椅子,远看去,陈设和他在如意的工位一模一样。徐澈走了过去,按下回车键,电脑自动开机,键盘上贴着张蓝色纸卡,上面写着不明所以的四句话:
“「如今你有以下三个选择:1.一小时内,将桌面上需要退款的订单找出并按需完成退款。2.处死你手中a4纸上的人。3.未完成上述任意一项,天罚避无可避。倒计时已经开始,祝你我好运。」”
徐澈撕下纸卡,拿在手里读了又读。他没能听见极细小的一声断裂,却看见桌面上放了个电子时钟,数字开始倒计时走动跳起。
这中二的游戏谁设计的?难道也是离职告别宴中的一环?
徐澈张嘴想叫,无奈喉头还在疼,想问也无人可问。他摇了摇头,只得拉开转椅,一如在如意上班时那样,对着电脑,开始翻看眼前厚厚一沓莫名其妙的退款订单。
订单上都是他熟悉的产品,eveninggrown,cocktaildress,weddingguestdress,eveninggrown:晚礼服;cocktaildress:鸡尾酒礼服或小礼服;weddingguestdress:敬酒服是他天天浏览过目的产品。作为广告部门负责人之一,徐澈每天至少有八个小时在和如意的产品图片打交道。
订单打在a4纸上,编号在右上角,金额有大有小。订单上的标注倒是清晰工整。顾客的名字电话地址,哪件货留,哪款货退,写得明明白白。徐澈点击鼠标右键,电脑屏幕转至独立站后台系统,又是他颇为熟悉的操作界面。
坐在转椅上,翘起二郎腿,徐澈挠了挠头。他拿起订单001号,单手敲击键盘,勾选头两件货品,选择退货理由“大小不合适”,点击“保存”,货品重新入库,系统显示自动退款一百五十美金。
比1+1=2还容易的操作,这还用得着倒计时?徐澈不以为然地晃着腿,他再一次鄙视想出这游戏规则的某某人,打心眼里认为对方不是懒就是蠢。
“啪——”有异物擦着他鼻尖走过,徐澈定睛一看,是一枚蘑菇状的图钉落在键盘上。他两指捏起图钉,仰头看向天花板,缓缓放下二郎腿,在转椅上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茫然不适感再次包裹而来。
天花板上挂着大大小小,无数个纸盒。图钉从纸盒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散漫落下。像万箭齐发的前奏,徐澈似乎看见有上万个针尖正对着他,朝他的眼球、喉咙、皮肤,蓄势待发地穿刺而下。
“你没躲开吗!”听完徐澈描述,麦妮怪叫道。
徐澈拉了拉唇角,说,如果没躲开,全身就不只扎进六颗图钉了。
人在陡增的压力下,会不自觉转动内驱齿轮,竖起毛孔,专注在眼前之事上。
图钉跟着倒计时起舞,不断从天花板落下,悠悠然划过徐澈耳朵旁、手指尖和眉眼边,擦在他的皮肤上。他也不由自主地按照纸卡上所指示的,在电脑里输入订单编号,勾选退款产品,向系统持续发送退款申请。
他手眼并用,速度也越来越快。但他很快发现电子时钟显示的六十分钟倒计时远远不够。手边的退货订单超过五百份,订单编号也并非按照数字大小排列,而是无序乱码,由001跳至019,再从019跳至324。更叫人头皮抓狂的是有些订单标注了特殊优惠折扣码,需要在单品或总价格上做加减乘除法。
徐澈摸遍全身也寻不见手机,只能把数字一个一个敲进台式电脑里的计算器得到最终金额。有数次,他为了加快速度从而输入了错误退款数字,屏幕上显示红标”warning”,无法进行下一个订单的页面跳转,徐澈感觉胸腔似待炸的气球,屡次想把手中键盘砸个稀巴烂。
完不成,根本完不成!
时间只剩下三十秒,徐澈手边至少还剩百来份订单没输入完成。图钉已经落得满桌面满地都是,他不敢擡头,生怕有任何一颗钉尖扎进眼珠里。
仿佛意识到徐澈无法完成指令,图钉有默契地越落越密,越下越急。徐澈看着电子时钟进入倒数十秒,他把手上键盘一摔,抱着头,钻进桌子底下,等待一场预告已久的极刑。
五,四,三,二,一,倒计时重新归零,子弹般的图钉从天而降。那是徐澈从未见过的枪林弹雨,小蘑菇状圆头打在地上,针尖朝上,电脑桌是他的盾牌,为他阻挡钉雨侵袭。
不知过了多久,图钉暴雨暂停,徐澈从桌子底下探出个脑袋。他摸了摸发麻的四肢,发现周身毫发无损,不免有些得意。徐澈觉得这中二的游戏也不过如此,只要得了电脑桌此等装备,地上如海般无从下脚的图钉也拿他无可奈何。
但徐澈很快发现他错了。
原来图钉只是天罚前的毛毛雨,真正无解的是他该如何从这片钉子海中安然无恙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