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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侨菲出生的时候,她爸正在经历第三次创业失败,还惹上了官司。生意是tob的,稳住领导关系,走通人脉渠道,承包周边中小学午餐。好不容易点位铺开了,发生了中毒事件。有学生吞下发霉的水饺进了医院,也不知道水饺到底是午餐来的还是在周边店铺买的,总之,校领导为了甩锅,咬定是她爸供给的午餐不干净,一纸诉状将人告上法庭,说还学生家长一个公道。沈侨菲出生第二天,她爸一手拿着法院传票,一手拉着东北请来的大师,说算一算,这刚落地的女儿,是不是降到家里的幸运星。大师法号“端水”,十指拈花,最高战绩替某东北大省省长算过官位仕途,江湖上说有七八分准。大师看过沈侨菲的八字,说沈家之女,命里带金,缺水,宜远游,拼学业;成年后建议回乡拜祖,背靠大树,为家族开枝散叶。大师顺手指点了客厅和主卧的家私摆放格局,特意强调沈侨菲房间里的床头不能动,动则生变,不动以应万变。说来也怪,沈侨菲出生后,她爸信了大师的话,像是被开了天灵盖,在连续三次创业的挫败面前,终于看向炒股赛道,开始和股友们谈经论道。沈侨菲含着奶嘴,坐在她爸的电脑桌边,看着她爸没日没夜蹲坐屏幕前,分析红绿曲线走势。她爸说,炒股就是创业。从收集资讯,分析产品前景,到和股友们互换信息,她爸坚持不挪动半分沈侨菲房间的床头,并硬生生顶住妻子谩骂的压力,将家里所有余钱投入股票市场中。没想到多次操作之下,咸鱼翻了身,本金在股票中翻了一百倍,还把前三次创业的损失拉回正值,甚至还绰绰有余。创业也好,投资也罢,能赚到钱的,靠努力的同时也靠运。沈侨菲她爸认为,女儿是家里的招财星,更加笃定大师多年前预言的现世真理。于是,初中将沈侨菲送出国留学后,沈父将目光投向岭南省城老街区的商铺,开始买入并对外出租。在中国房地产腾飞的十来年间,商铺租金水涨船高,老街区更是因为客流量大,出现一铺难求的情况。沈家借势成立地产公司,跻身富起来的创一代。花五百元请来的大师,铺垫了…
沈侨菲出生的时候,她爸正在经历第三次创业失败,还惹上了官司。
生意是tobtob:为tobusiness,指面向企业提供相关的产品服务。toc:tocustomer,通常指直接面向个体消费者,提供相关的产品服务。的,稳住领导关系,走通人脉渠道,承包周边中小学午餐。好不容易点位铺开了,发生了中毒事件。有学生吞下发霉的水饺进了医院,也不知道水饺到底是午餐来的还是在周边店铺买的,总之,校领导为了甩锅,咬定是她爸供给的午餐不干净,一纸诉状将人告上法庭,说还学生家长一个公道。
沈侨菲出生第二天,她爸一手拿着法院传票,一手拉着东北请来的大师,说算一算,这刚落地的女儿,是不是降到家里的幸运星。
大师法号“端水”,十指拈花,最高战绩替某东北大省省长算过官位仕途,江湖上说有七八分准。大师看过沈侨菲的八字,说沈家之女,命里带金,缺水,宜远游,拼学业;成年后建议回乡拜祖,背靠大树,为家族开枝散叶。大师顺手指点了客厅和主卧的家私摆放格局,特意强调沈侨菲房间里的床头不能动,动则生变,不动以应万变。
说来也怪,沈侨菲出生后,她爸信了大师的话,像是被开了天灵盖,在连续三次创业的挫败面前,终于看向炒股赛道,开始和股友们谈经论道。
沈侨菲含着奶嘴,坐在她爸的电脑桌边,看着她爸没日没夜蹲坐屏幕前,分析红绿曲线走势。她爸说,炒股就是创业。从收集资讯,分析产品前景,到和股友们互换信息,她爸坚持不挪动半分沈侨菲房间的床头,并硬生生顶住妻子谩骂的压力,将家里所有余钱投入股票市场中。没想到多次操作之下,咸鱼翻了身,本金在股票中翻了一百倍,还把前三次创业的损失拉回正值,甚至还绰绰有余。
创业也好,投资也罢,能赚到钱的,靠努力的同时也靠运。
沈侨菲她爸认为,女儿是家里的招财星,更加笃定大师多年前预言的现世真理。于是,初中将沈侨菲送出国留学后,沈父将目光投向岭南省城老街区的商铺,开始买入并对外出租。在中国房地产腾飞的十来年间,商铺租金水涨船高,老街区更是因为客流量大,出现一铺难求的情况。沈家借势成立地产公司,跻身富起来的创一代。
花五百元请来的大师,铺垫了沈家二十来年的财富,沈侨菲她爸对女儿的命数更是深信不疑。考入纽约服装设计学院后,老父亲对女儿收到的录取通知提不起劲,反说书读完了就马上回家,家里的房车都为你准备好了,相亲对象也帮你看好了,你找个看顺眼的,台阶以上的嫁了,背靠两家大树,再好好相夫教子,这样强强联合,才能培育出优质后代。
挂了越洋电话的沈侨菲,坐在哈德逊河畔的高级公寓里想了又想,终是恍然大悟,原来她的命数早就被大师和她爸给设计好了,照做就行。
打包行囊,留学归国后的沈侨菲见了三任相亲对象,无一不是形状各异,但富得流油。
有做鞋厂的小儿子,手上的品牌价值过亿,开口要送沈侨菲一个公司打理;有做牛肉丸起家的文艺男,说生产丸子的机器二十四小时运作,钱无需操心,只需陪着他风花雪月;也有同样留学归国的互联网创一代,比沈侨菲大十来岁,认为家里正妻必须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五花八门的相亲条件只有一个共通点:钱,沈侨菲无需挣,但孩子必须生。
沈侨菲看着男人们发来的信息,擡起头对父亲说,她想去北京上海找工作。父亲皱着眉头,说她肯定受不了朝九晚五那份苦,还不如回自己家公司打份工。沈侨菲又说她想创业,父亲更是冷笑不已,说她不知天高地厚,整日异想天开。
“我当年创业三次,连输三次,你以为你有这种连续爬起的骨气吗?”
“要不是你爸我的眼光足够好,投股票,买商铺,入局房地产,你以为能有钱送你出国留学啊?”
“女人家要学会安分点。爸妈都为你把基础打好了,你不想上班就在婆家呆着也没关系。那些做事业的女性,到头来还不是得找人结婚?”
“女儿,时间不等人啊,年轻才是本钱,你别等年纪大了,选择少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手机信息催促在响,像即将交卷的考试铃,逼迫沈侨菲交出她的下半生。在父亲喋喋不休的唇齿之间,沈侨菲叛逆地意识到,她从未拥有过钱。她所拥有是父亲的给予,父亲的期望和父亲希望她从一而终服从的指令。
谈不拢的第二天,沈侨菲从家里搬了出去,不作声响跑到骅城。父亲气得把她的银行卡断了,笃定她在外头挨不过三个月。沈侨菲一心急,入职了司空婧做前台时的婚纱公司,当起了拿着最低时薪的设计实习生。
不得不说,父亲的预判是正确的,沈侨菲受不了朝九晚五的打卡体系,每分钟都想逃离。
她看着被调到客服工位,翻查着英语单词的司空婧,心里觉得可笑。她怎么会沦落到和这样背景的人,坐在同样高度的椅子上,回复同样叫人心塞的客服问题?
从实习生的位置辞职后,沈侨菲的生活只剩下酒局。母亲怕她受苦,偷偷给她塞了银行卡,帮她租了依旧豪华的公寓,对她说,玩完了就收心。你爸也是为你好,大师不是算过了吗?叫你成年后回乡拜祖,为家族散叶开枝。
沈侨菲觉得她是那只动物园里的红额钟䴕,没人在乎她原本善于鸣唱的歌喉,只是想把她好好关着,配只同等价值的公鸟,将他们的种安然无恙地繁衍下去,守住这动物园的一方一格。
酒局上开屏的“公鸟”络绎不绝,韩孝伟是她选中的价值最低,共同交集最少的一个。
她需要一个饭搭子,陪她说话,听她诉苦,最好还事少。韩孝伟的殷勤追求在她眼里只是普通流程,毕竟男追女,玩来玩去的花样她已然见过不少。有朋友说,沈侨菲喜欢养鱼。她对这种说法不认可也不否定。但既然是鱼,沈侨菲打心眼里认定,被她淘汰的男人自然也翻不起风浪。
一圈绕过一圈,麦妮用婚纱蕾丝裙边,绕着韩孝伟的头,把那张血肉炸开的左脸包上。
布条很快被鲜血浸染,韩孝伟疼得嗓子叫哑,麦妮催促沈侨菲继续撕下裙边,再包了一层又一层。
韩孝伟引以为豪的相貌,能看的,只剩下一只右眼。他像颗安了瞳孔的排球,眼珠子左右晃,手指抠进大腿肉里,愤怒自牙缝间流出,咬牙切齿道,你们怎么都没事?
“我们躲得快啊,韩总,你舍身为人,就是脸有点疼——”麦妮安抚道,帮韩孝伟把裙边的头尾连接,打了个蝴蝶结。
“你们发现库房有变化吗?炸弹也炸了,司空婧那女人还没有放我们出去的意思?”沈侨菲环顾四周,企图在墙上发现突如其来的一扇新门。
麦妮说,我刚才也看了,还是没有出去的路径。假人没拼接完,“天罚”也降了,韩总的脸还伤了,这司空婧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她哪里是说话不算数,她明明是在告诉我们,该做的事还没做完。”韩孝伟眯起独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规则的第二条,处死该处死的人。请问两位,那里提到的人,该不会是指我吧?”
还没等麦妮回话,只见韩孝伟的独眼有如秃鹫,冒出狠戾凶光。他抽出藏在长裤口袋里的塑料尖刺,朝沈侨菲的脖颈不遗余力地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