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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成功的创业是大难不死。所谓“不死”,可以是海中淘金,赚取蝇头小利,也可以是跷跷板平衡,收支不亏损。绝大多数人的第一次创业,学习的不是“生意”,是“失败”。钟景滔知道,如意服饰的起步是从司空婧的失败开始的。姚盛英说的没错,是钟景滔车载着司空婧,把人送到酒店楼下,姚总面前。钟景滔是皖南地区人士,在他的观念中,女人年过二十已是适婚。相亲、找对象、怀孕生子、操持家务、夫唱妇随才是正经女子的人生道。司空婧是他南下骅城后,遇到的第一个一步步踩进创业赛道的女人。他听见司空婧说要筹备创业启动金,要模仿老东家的模式往海外销婚纱,他除了笑,更多的情绪是怜悯。说起话来像个孩童,锁骨透着皮肤,肩背也是盈盈一握,气质一看就是小县城出来的,与骅城本地有根有业的女子天差地别。司空婧创业的筹码摆在哪,钟景滔左看右看也找不到。如意公司注册了,没过多久启动资金也筹到了,钟景滔想再约司空婧吃饭,对方变得忙碌起来,说在挑货,上架店铺,还要学英语,分身乏术。钟景滔的喉咙里像含了口水,憋了半天,囫囵吞枣地问司空婧,启动资金哪来的?司空婧说,有朋友支了靠谱的招。找家里大舅小舅借了五万块,又问银行贷了五万,正好十万。算了算,先不考虑租办公室了,拉上室友晓玫当帮手,在郊区找了个便宜库房,在里面边接订单边发货,十万差不多能撑半年。钟景滔脑子里冒出一张冰渣般的脸,面无表情,见人打招呼只点头不言语,是司空婧的室友顾晓玫。钟景滔还想再问,对方急急把电话挂了,说回头再约,有空再聊,得去安排包货了。钟景滔表示理解,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朝一夕一回头,竟是姗姗迟来的半年后。再次见到司空婧是在一个小型跨境电商交流会上。骅城最大的特产除了荔枝酥,就是交流会。只要时间安排妥当,走进北山创业园区,从早到晚,由大到小,各种名头的交流会堪比遍地芝麻,捡起就参加。彼时,钟景滔已升任至宏鹰物流区域主管,时不时代表公司参与线下活动…
一次成功的创业是大难不死。
所谓“不死”,可以是海中淘金,赚取蝇头小利,也可以是跷跷板平衡,收支不亏损。
绝大多数人的第一次创业,学习的不是“生意”,是“失败”。
钟景滔知道,如意服饰的起步是从司空婧的失败开始的。姚盛英说的没错,是钟景滔车载着司空婧,把人送到酒店楼下,姚总面前。
钟景滔是皖南地区人士,在他的观念中,女人年过二十已是适婚。相亲、找对象、怀孕生子、操持家务、夫唱妇随才是正经女子的人生道。司空婧是他南下骅城后,遇到的第一个一步步踩进创业赛道的女人。
他听见司空婧说要筹备创业启动金,要模仿老东家的模式往海外销婚纱,他除了笑,更多的情绪是怜悯。
说起话来像个孩童,锁骨透着皮肤,肩背也是盈盈一握,气质一看就是小县城出来的,与骅城本地有根有业的女子天差地别。司空婧创业的筹码摆在哪,钟景滔左看右看也找不到。
如意公司注册了,没过多久启动资金也筹到了,钟景滔想再约司空婧吃饭,对方变得忙碌起来,说在挑货,上架店铺,还要学英语,分身乏术。
钟景滔的喉咙里像含了口水,憋了半天,囫囵吞枣地问司空婧,启动资金哪来的?
司空婧说,有朋友支了靠谱的招。找家里大舅小舅借了五万块,又问银行贷了五万,正好十万。算了算,先不考虑租办公室了,拉上室友晓玫当帮手,在郊区找了个便宜库房,在里面边接订单边发货,十万差不多能撑半年。
钟景滔脑子里冒出一张冰渣般的脸,面无表情,见人打招呼只点头不言语,是司空婧的室友顾晓玫。钟景滔还想再问,对方急急把电话挂了,说回头再约,有空再聊,得去安排包货了。钟景滔表示理解,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朝一夕一回头,竟是姗姗迟来的半年后。
再次见到司空婧是在一个小型跨境电商交流会上。骅城最大的特产除了荔枝酥,就是交流会。只要时间安排妥当,走进北山创业园区,从早到晚,由大到小,各种名头的交流会堪比遍地芝麻,捡起就参加。彼时,钟景滔已升任至宏鹰物流区域主管,时不时代表公司参与线下活动,主要目的是抓取新客。
交流会的日程大同小异。找三五业内大咖坐镇台前,鸡尾酒水,司康可颂,摆盘精巧,再有十来个捧场人士起头,一场不大不小的人情往来在相互名片递送间流动。是否达成利益勾兑不是重点,关键是建立联系,以备不时之需。
交流会上熙熙攘攘有五六十号人,钟景滔一眼就看见了司空婧。对方倔强地挺着小身板站在人堆里,周围无一人搭讪。女人左右张望,回头对上钟景滔的视线,笑容“嘭”地在那张小脸上绽开了。
“景滔!太好了,你也来了!”小别后重逢,司空婧眼里是看见熟人的欣喜。
钟景滔发现司空婧瘦了。黑眼圈硕大,两颊也凹了下去,扎起的头发也些许散乱,俨然有狼狈相。
钟景滔说,他是来挖客户的。这个交流会有些企业主不错,他做过背调,有的公司一年收入有一个小目标,想来建联认识一下。
“真好,我可真羡慕——”司空婧双眸疲惫,看着你来我往的企业主们嘴角叹气。
钟景滔问,你的公司怎么样了?现在我是不是该叫你婧老板了?
司空婧苦笑自嘲道,我觉得自己就不是创业的料。撑不过下个月,如意就要破产了。
“啊?”钟景滔嘴形诧异,心底想的却是对方比他预料中放弃得还要快。钟景涛眼中的好奇化成二倍怜悯,当预判的结局过早出现,总能给予人坐上神位的错觉。
“做生意真是太难了。”司空婧垂着头,眼里雾蒙蒙,“当创始人比打工还累,大活小活都要做。景滔你是不知道,我单学产品上架亚马逊就折腾了一个多月。亚马逊店铺操作后台不人性化,图片大小,清晰度,背景颜色都有讲究。我还花了一周看ps的课,学抠图拼图,从早熬到晚,一整天对着电脑,视力直线下降。”
“好不容易把产品上架亚马逊,准备花钱投广告了,谁知道广告审核又反复标红,说‘视频任何一侧不得有黑边’,‘视频中不允许包含买家评论’等等,这不是逼死我这种新人卖家吗?没有顾客评论的婚纱谁会愿意下单?我只能找人买评论,想着哪怕刷十来条好评也好。你猜怎么着?我找的那人经验不够,没下限,一刷刷了上百条,平台马上把我的主打产品下架了,说我违规,还不让二次申诉,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钟景滔强压着被逗笑的嘴角,安抚道,婧老板,平台没有封你的店就不错了。你这也太着急了,不知道创业也需要节奏适宜?你得先明白平台的游戏规则不是?
“不懂啊,没操作过,也是我自以为是了。”司空婧倒是能承认错误,“我去和平台客服解释,又来来回回两个月,产品终于再次上架,正好我们的大货也到仓库了。”
“大货?”钟景滔骇然,“你囤了多少货?跨境发货的周期不是可以拉长吗?你刚起步,需要囤大货吗?”
司空婧挠了挠头,说,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以为囤了货能心安,想着万一快速卖起来了呢?要是发不了货,钱岂不是进不来?其实也没囤多少,十五个款的婚纱,一共进了小一万件吧,和大卖家相比,这点货不算事,但对我们这个小团队来说,算是背货难行了——
钟景滔深知囤货过多导致资金周转不灵是压垮初期小卖家的主要原因。面对司空婧愁眉苦脸的神色,他也无法实话实话,担心给对方火上浇油,只能硬着头皮安抚道,不要紧,我认识的人多。像白曜石投资集团的老总我都认识,上周还带人去给他们送礼呢。婧妹子,如果你缺钱了,跟我说,我找人给如意拿投资。骅城这地方,只要项目好,不怕钱不来。
钟景滔哪知他随口说的话,司空婧听进了心里去。半个月后,钟景滔在公司楼下再次见到了司空婧。女人双眼潮红,面色蜡黄,是熬了不知多少宿多少夜,终于下定决心迈步到他跟前,像孤注一掷的赌徒,许下求得翻身的祈愿。
“景滔,你认识白曜石的投资人对吗?你能带我去见他吗?我有一份策划案想给他看看。求你了,我向你保证,这份策划案一定能赚钱,赚我们没见过的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