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
房门打开时,立于宋鸣珂面前那人,并无往日的俊采丰神、玉树临风。
他脸色苍白,额角渗汗,身上只穿了中衣,带子也没系牢,肩头临时搭了件半袖长袍。
嗯……确实如他所说,衣冠不整。
目睹霍睿言玉容慌张难堪的瞬间,宋鸣珂萌生退意,转念一想,她现在为男子身份,又是皇帝,怕什么?
“你家团子呢?”她假装不为意,以找猫为由环视各处。
霍睿言抬手抓住衣袍,企图遮掩裸露的胸肌与腹肌,讷讷地道:“方才……还在,现下不知上哪儿去了。陛下请到厅中小坐,我、我穿好衣裳便来。”
他一脸拘谨,含混的羞涩绝不亚于她。
门窗紧闭,空气中飘散若有若无的怪味,案上大大小小的瓷瓶陶罐东歪西倒。若非房中无人,宋鸣珂真要疑心自己无意中捉了“奸”。
细嗅那香不似香、药不像药的气味,她秀眉微蹙,视线来回扫射,“你鬼鬼祟祟躲在房间搞什么?”
“没……真没有。”
他越是遮遮掩掩,她越起疑。
瞥见床脚边上堆了一坨布料之类的事物,她抢上前去察看,被霍睿言箭步挡在跟前。
他仍在作最后挣扎:“陛下,脏衣服,别看了……我……”
“闪开!”
宋鸣珂对他半吞半吐的态度颇为厌烦,顺手推了他一把。
他轻嘶一声,急忙往回缩,如像被人戳到痛处。
往地上那堆红白相错的布料多望了两眼,她大致辨认出,应是染了血的纱布和棉布卷成的布团。
“你受伤了?”她明眸一瞬不移,紧盯他憔悴的面容。
霍睿言略一颔首,悄声道:“胳膊被划了一下,无大碍,别问了。”
宋鸣珂拉过他的右臂,小心卷起袖子,但见他紧实的上臂多了一道三寸有余的伤痕,鲜血半凝,忍不住惊呼。
霍睿言立时一手捂住她的嘴,将那声“啊”掩住,另一只手圈住她肩头,防止她夺门而出,低头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喊!这事……绝不能外传。”
“陛下!”屋外侍卫似觉察房内的异动。
霍睿言向宋鸣珂投以恳求目光,宋鸣珂明了,掰开他的手指,借“商议要事”为由,制止侍卫闯入,吩咐不让任何人打扰。
确认未泄密,霍睿言缓缓松手,歉然道:“一时情急,如有冒犯,恳请陛下恕罪。”
宋鸣珂犹被他淡淡的药香气与温热所包围,半边身子如置身沸水。
敛定心神,她轻抿粉唇,低问:“怎么回事?”
“出了点小意外,无妨。您先到外头坐会儿。”
宋鸣珂深觉他执意要自己回避,微觉不悦,念及他似乎连霍锐承也想瞒住,心下一软,小声道:“我帮你上药。”
“陛下,这……有违尊卑……”
“别磨蹭!”她推了推他后背,示意他坐到一旁,未料他突然周身一僵,死死咬住下唇。
宋鸣珂惊问:“背上也……?”
“没!”他慌忙摇头。
宋鸣珂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来?她平静的语气掺杂了威胁:“你可知,欺君乃大罪?”
他眉宇间溢满为难之色,薄唇翕动半晌,方答道:“真要如此?”
宋鸣珂恨不得拽开他本就松散的领口,看个究竟。
素手抬起又放下,她实在不想再动粗,改而温声道:“你真要瞒我?”
霍睿言怔忪片刻,长眸掠忧虑、惊悸、怯赧,垂首回答:“你若执意以君主身份来命令,我不敢不从。”
“给朕看一眼,就一眼。”宋鸣珂懒得慢慢耗,直接下令。
霍睿言再无可避,原地不动。
她绕至他身侧,扒开其后领,踮起脚尖,凑近一观。
即便烛火未能照到,她依然清楚看见,他后背被斜着划了一刀!
“你!”她心下一痛,厉声质问,“谁!谁下的手?”
“江湖纷争,常态,别管了,我绝对没做对你不利之事。”霍睿言沉嗓比往常更为绵软,如同犯错的孩子请求谅解。
宋鸣珂没来由一阵委屈。
他不希望她忧心,她懂。
可当所有人都将她视为君王时,她一个人高高在上,高处不胜寒,心冷凉得宛若被孤立。
与兄长争执的憋屈、遇刺的惊惧,再加上几位哥们待她日益疏离,让她瞬间泪目,不自觉扁了扁小嘴,几乎要哭出来了。
尽管瓜子脸蛋覆了薄薄的粉末掩盖肤色,眉毛也特地画得粗犷,但那清水眼眸乍然泛泪,长睫毛湿答答的一垂,小鼻子一抽一抽……无处不惹人怜。
霍睿言霎时慌了神,语无伦次:“吓着了?是有点难看,但会好的……不怕不怕,真没事……你别看了,省得做噩梦……”
宋鸣珂只觉那一刀割在心上,怒而打断他:“少嗦!把衣服剥了,给我趴好!不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