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陈村挂了电话后，还是给孙泠发了短信：“那笔钱我会还给你的。”等了十分钟，没有收到回信，就暂时把这件事放下了。他手上的事情还有很多，最近，他们公司迎来了行业旺季，许多事摊派到他身上，白天他没有时间，接的工作，只能在晚上完成。
初稿完成后，陈村看了看时间，给寒露打了电话，问她玩得是否开心，要不要去接她。
“你不用等我，我们四个好久没见，现在还在吃饭，待会要去唱歌，可能晚上不回来了。”寒露说。
“是谁呀？”寒露刚挂断电话，坐在她左侧的女生笑嘻嘻地问。
叶欢坐在寒露右侧，正看着她。寒露知道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就随口忽悠了几句。
寒露本来想带陈村过来的，顺便介绍给几个朋友认识一下，稿子要得急，陈村没空，没想到叶欢来了，造成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
她和叶欢两人从小认识，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一所学校，到了大学才分开。但是，也没隔多远，叶欢所在的那所大学在寒露学校的对面，距离很近，两人平时常常见面，三个室友都对叶欢很熟悉了，平时聚餐、生日会，也都会叫上他，俨然是女生宿舍另一个成员。
那时，寒露和叶欢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夜晚熄灯后的女生宿舍，总是很热闹，大家说得最多的话题，除了学校里的那些事，就是各自的男友。叶欢为人风趣，细心体贴，又会照顾人，几个室友，对他的印象都非常好。两人家境相仿，外貌出色，感情稳定，又是青梅竹马，室友们都认为寒露和叶欢两人毕业不久就会结婚。寒露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工作后不久，另外一个女孩子找上门来。
毕业后同宿舍几个人见面少了，寒露也没找到机会告诉她们自己分手的事。她们便以为叶欢还是她的男朋友，像往常那样，聚会的时候叫上他。
叶欢竟然来了。
寒露觉得他简直是阴魂不散。上次带陈村见自己父母那次也是，他堂而皇之地坐在自己家里，讨自己父母开心，让陈村难堪。后来，她每次回到家，叶欢就装成和她偶遇，花园里，楼梯里，自己家里，随时都可能遇到他。
“你今天为什么要来？”寒露压低声音说，“她们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叶欢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来？我们分手了，我和她们三个人还是好朋友吧，不光你很久没见到她们，我也很久没见到，聚一聚有什么不对？”
“你——”寒露觉得叶欢简直变成了一根讨厌的刺，卡在她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让她一阵阵恶心：“你真是无耻。”
叶欢好半天没有说话，喝了一大杯酒后，神情懊丧，眼角泛红，定定地看着寒露：“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我。”
寒露何曾见过叶欢这样，一时也怔住了。
叶欢从来都是意气风华的样子，是别人家的小孩，让人羡慕的那种人。初三那年五月，快中考了，老师问叶欢有没信心考上本市最好的高中，叶欢说：“考一中，舍我其谁。”用平淡的语气说了一句非常霸气的话，达到的戏剧效果是惊人的，这个段子借现场同学的口，飞快在年级间流传。
后来，叶欢果然以年级最高分考上一中。不像是寒露，拼死拼活，才擦着分数线和他进了同一所学校。到了高中，叶欢每次都活跃在月考光荣榜上，高考，也不负众望地考上本市一所著名大学。他本来可以上外省更好的学校，因为寒露，才挑了她们学校对面那所大学。上了大学后，他继续他的传奇，学业、社团活动、各种竞赛，每一个都不落下，皆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这所有的一切，都滋养了他的气度涵养。至少在外人看来，他是个优秀的年轻人，举止进退有度，待人待物周到温柔。只有寒露知道，他骨子里是骄矜自喜的，谁都看不上。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说给我们大家听听吧。”室友打断了寒露的沉思。
叶欢很快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和她们碰杯，发挥他幽默风趣的本领，逗得几个女孩子咯咯笑个不停。
吃完饭，几人叫了代驾，寒露看叶欢把头抵在车窗上，看起来好像很难受。想到他这次在聚会上，一杯一杯，喝了不少酒，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想。
几个人一起去了ktv。
叶欢歌唱得很不错，照以往，他必定是要表现一番。今天，却奇异的安静，像只斗败的孔雀，收拢光鲜炫目的翅羽，缩在沙发上。
有叶欢在，寒露没有心情唱歌，知道陈村在忙，也不好和陈村发微信消息聊天。包厢里吵闹得厉害，她去外面和陈村打了个电话，回来后，抱着手机玩游戏。
“刚刚是给你的男朋友打电话吗？”叶欢坐过来，问道。
寒露挪动身体，离他远了些，继续玩手机，没搭理他。
叶欢一把拽住她的肩膀：“他到底有哪里好？”
“不用你管。”寒露挣开他。
叶欢没想到寒露用的力气那么大，他的手被弹开，撞到大理石茶几上。“砰”的一声，淹没在音乐巨大的轰鸣声中。他的指骨疼得厉害，说话越发刻薄。
“他家里很有钱？不是吧。见你爸妈那天，他皮鞋擦得锃亮，但是一看就是个便宜货。看他的穿着打扮，房子首付的钱也付不起吧，你跟他过日子，这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啊，你能忍，你爸妈还能忍？”
“你喝醉了。”寒露别过脸，不想看到一张从小熟识的脸露出这么丑恶的表情。
“他很会哄你开心？也不是吧。你看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子，话都说不利索，你以后把你男朋友带出去，不会丢你的脸吗？”旋转灯扫到叶欢脸上，把他的脸切割成不同颜色的三部分，看起来面目狰狞。
叶欢突然扬起嘴角：“还是说，他私底下有什么手段哄你开心？”
“够了。”寒露打断他，冷冷地说：“你侮辱我很有趣？”
“上天作证，我没有侮辱你。”叶欢举起两根手指向上，吐出一口气，温柔地说：“我怎么舍得侮辱你呢？”
“你侮辱他，就是在侮辱我。”寒露嘲弄地说：“叶欢，我从来没有发现，你是这么一个自私浅薄的烂人。”
不知什么时候，她们这边的异状被另外几个女生发现了，她们停止了唱歌，电视上播放的伴奏暂停下来。寒露的声音不大不小，像个炸弹一样在安静的空间里爆开，把几个人都轰愣了。几人一齐看向这边。
寒露淡淡地说：“他醉了，没事，你们继续唱歌。”
几个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握着话筒没动。
叶欢睁大眼睛，眼泪滚滚而下。泪眼朦胧中，他看着寒露重新拿起手机，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借着醉酒发疯，双手狠狠握住寒露的肩膀：“寒露，我错了，我是个烂人，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几个人看着叶欢，同情、怜悯、诧异，各种神色兼而有之。
“我就错这么一次，就没有机会了吗？你不能这么残忍。”叶欢质问道。
寒露不说话，也不动。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叶欢忽然松开手，扬起，甩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