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温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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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轻轻合拢,将那抹决绝而绝望的红彻底隔绝在外。
容丞依旧站在原地,月光将他月白的衣袍映照得愈发清冷,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
室内死寂,唯有烛火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衬得这寂静愈发沉重。
【未曾。】
【师徒之谊,护佑之责,仅此而已。】
他方才吐出的字句,此刻如同冰冷的回音,在他自己那片亘古无波的心湖中清晰回荡,每一个音节都棱角分明,带着绝对的理性与……正确。
本该如此。
情爱之于他,是冗余,是变数,是修行途中最无谓的尘埃。
他下界,是为寻回徒儿,是为治好徒儿的裂魂之症,是为将其带回正轨。
目的明确,路径清晰,不容任何旁骛。
那副人格的情感,无论多么炽烈偏执,究其根源,不过是主体潜意识中被功法异力扭曲放大后的投影,是病症的一部分,并非真实。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回应以绝对的理性,斩断其妄念,才是正途。方才的回答,无可指摘。
……是吗?
那最后的话语,却如同最纤细却最坚韧的丝线,缠绕上来。
【师尊也知……我所有情感,皆源自‘他’……】
【所以……请师尊……装一装样子也好……】
【我不想……他也像我一样……】
装一装样子……
容丞的指尖无意识地再次蜷缩,袖中那三颗溯魂浆果散发出的温和能量,此刻却仿佛带着一丝微弱的灼烫。
他从未“装”过。他的世界,非黑即白,非真即伪。
给予希望,再亲手碾碎,是比直接拒绝更残忍的事情。他深知这一点。
可那句“不想他也像我一样”……
那副人格在彻底心死之际,所求的,竟不是自身的存续,而是……不愿主体步其后尘,承受同样的求而不得之苦。
这并非病症的癫狂,而是……某种剔除了所有杂质后,最纯粹、也最绝望的……守护?
容丞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那弧度极小,几乎不存在。
他一直将这副人格视为需要被修正的“错误”,是附着于明世因神魂上的、不稳定的、亟待剥离的病灶。
可方才那一眼,那死灰下的最后微光,却让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并非简单的病灶。
这是明世因的一部分,是他所有痛苦、恐惧、乃至……最深处未能宣之于口的渴望,在极端情况下被撕裂出的、具象化的投影。
他厌恶的,抗拒的,欲抹去的,恰恰是明世因最真实的一部分伤痕。
而此刻,这部分伤痕,在彻底沉寂前,向他发出了最后的请求——并非为自己,而是为那个“完整”的、“正常”的明世因。
【装一装样子也好……】
容丞缓缓闭上眼。
识海之中,是一片亘古的冰原,理性如同永不消融的积雪覆盖一切。
然而此刻,冰原深处,似乎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存在的碎裂声。
他该如何“装”?
他从未学过。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眸中依旧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只是那潭水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缓慢地、沉重地,沉降了下去。
他转身,走向窗边,推开窗户。清冷的夜风涌入,吹动他额前的几缕发丝,也吹散了屋内那令人窒息的沉闷。
窗外,月凉如水。
他目光投向无垠的夜空,仿佛要穿透这凡间的界域,看到更遥远的所在。
药材已齐。
归期将至。
而某些被绝对理性冰封的东西,似乎因那最后一刻绝望的乞求,而产生了一道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细微的裂痕。
无关风月。
却……终究不同了。
天光微亮,客栈大堂里弥漫着粥米的清香和些许嘈杂的人声。
明世因打着哈欠走下楼梯,一脸没睡醒的烦躁,嘴里嘟囔着:“什么破床,睡得小爷我腰酸背痛……”
他完全不记得昨夜那惊心动魄的插曲,以及另一个自己与容丞那场绝望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