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

半月时光，弹指而过。

出发这日，顺谛宗山门前云台高筑，灵舟悬停。

舟身流转着温润光华，符文隐现，气势恢宏却并不张扬。

各峰长老与入选弟子陆续抵达，衣袂翩跹，气息沉凝，低声交谈间自有一股仙家气度。

容丞一身月白道袍，立于舟首，身姿挺拔，神情淡漠如常，仿佛只是进行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出行。

唯有目光偶尔掠过人群时，会不着痕迹地停顿一瞬。

明世因混在弟子队伍里，难得穿了身顺谛宗制式的青白道袍，宽袍大袖，将他身上那股不羁之气稍稍压下了几分，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灵动异常，骨碌碌转着，打量着周遭各色人等，尤其是其他宗门带来的年轻面孔，心里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苏婉站在离容丞较近的位置，妆容精致，神色温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望向舟首那道身影。

“人都齐了？”

容不惑洪亮的声音响起，他今日换了身更显庄重的袍服，负责此次行程调度。目光扫过众人，在明世因身上刻意多停留了一瞬，带着警告意味。

明世因冲他龇牙一笑，浑不在意。

“登舟。”

容丞淡淡二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依序登上灵舟。

舟内空间开阔，布置清雅，设有静室、茶座。

容丞径直入了主静室，闭门不出。其余弟子则三两两聚在舟舱或甲板之上。

灵舟缓缓升空，穿透云层，向着此次“云台仙辩”的举办地——位于中州天枢山脉的“悬镜台”驶去。

舟行平稳，外界云海翻腾，山河壮丽，皆如画卷般从脚下掠过。

明世因靠在船舷边，吹着高空凛冽的风，看着下方变得渺小的山川城池，心里那点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些。

他瞥了一眼紧闭的主静室门，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飞行数个时辰后，前方云雾渐开，一座巨大的、仿佛由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平台映入眼帘。

平台悬浮于群山之巅，四周霞光缭绕，仙鹤盘旋。

平台上已有不少身影，服饰各异，气息驳杂，正是来自各大宗门的修士。

悬镜台，到了。

灵舟平稳降落在指定区域。

顺谛宗一行人甫一现身，便吸引了诸多目光。

容丞仙尊之名，年轻一辈或许知之不深，但各宗长老却无不神色凝重，遥遥颔首致意。

容丞只是微微颔首回礼，便由接引弟子引着，往顺谛宗下榻的别院走去。

明世因跟在队伍末尾，眼神却早已飘向了平台另一侧那片人头攒动、隐约传来讨价还价声的区域——容不惑口中那个“鱼龙混杂”的小市集。

他舔了舔嘴唇，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的光。

一弟子话音不高，但在略显安静的顺谛宗队伍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他正与身旁同伴交头接耳，脸上带着几分年轻人特有的好奇与向往。

“诶，你听说了没？这次仙辩，除了正经的论道比武，悬镜台深处那棵千年‘机缘石’旁，还设了个‘缘法阁’，据说能用秘法牵动因果线，测出……测出命中注定的道侣是谁呢！”

他同伴显然也来了兴趣，压低声音：“真的假的？不会是唬人的吧？”

“千真万确！听说好几个宗门的女弟子都偷偷打听呢！说是准得很……”

两人的嘀咕声飘进明世因耳朵里。

他原本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一颗小石子，闻言动作一顿，耳朵几不可查地竖了起来。

情缘测试？命中注定？

他嘴角下意识地撇了撇，心里嗤笑：什么玩意儿，骗傻子的吧。

修仙之人，逆天而行，讲什么命中注定？真是闲得发慌。

可那嗤笑过后，一丝极其微妙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好奇，却像水底的泡泡，悄悄冒了出来。

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往走在最前方那道月白身影上瞟。

容丞步履从容，似乎完全没听到身后的议论，连衣角的飘动频率都未曾改变。

倒是一旁的苏婉，脸颊微微泛红，目光闪烁，显然也听到了这话，偷偷看了容丞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指尖绞着衣带。

明世因将这一切收在眼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又升腾起来。

他用力一脚把石子踢飞，石子划出一道弧线，不知落向了何处。

“无聊。”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说那测试，又像是在说自己那点不受控制的心思。

队伍继续前行，走向安排好的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