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夜色如墨,萧玄戾踹开书房门时,摄心娘子正倚在案边调试新制的迷香。她见他眼底翻涌的戾气,忙收了药杵屈膝行礼,声音柔得像水:“王爷回来了?”
回应她的是粗暴的拖拽。萧玄戾攥着她的手腕将人甩在榻上,玄色袍角扫落案上的瓷瓶,药粉混着碎瓷溅了满地。
“‘不配有家’?”他低笑出声,笑声里淬着冰碴,指尖掐住她的下颌,“她沈婉清算什么东西,也配评判本王?”
摄心娘子疼得蹙眉,却强撑着媚笑:“王妃定是气糊涂了,王爷别往心里去……”
“闭嘴!”萧玄戾猛地扯开她的衣襟,金铃散落的脆响里,他眼底的暴虐彻底失控,“你们都一样!给点颜色就敢蹬鼻子上脸!”
他想起沈婉清挥掌时决绝的眼神,想起那句“不配有家”像魔咒般在耳边盘旋,积压的怒火与被刺痛的自尊瞬间化为猛兽。摄心娘子咬紧牙关,没发出一声哭喊,只任由冷汗浸湿鬓发——她修的魅术本可卸去大半力道,却偏不用内力抵抗,连指尖都乖乖蜷在身侧,像等待主人垂怜的宠物。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书房里的动静才渐渐平息。
萧玄戾起身时,瞥见她浑身青紫的痕迹,随手从书柜上的格子里摸出只羊脂玉镯扔过去:“赏你的。”
玉镯落在锦被上发出轻响,摄心娘子缓缓撑起身子,裸露的肩头布满红痕,却仍强扯出抹笑意,捡起玉镯戴在腕间。冰凉的玉质贴着灼伤般的皮肤,竟奇异地压下了几分疼。
侍卫们垂着头进来时,见她自己用毯子裹住身子,脸上惨白,唇瓣咬得发白,走得极慢,每一步都牵扯着暗处的伤。
经过清芷院时,她擡手摸了摸腕间的玉镯,忽然低低地笑了。这玉是好玉,可戴在手上,倒像是圈住了她这点自作多情的真心,连同那些没说出口的疼,一并锁进了这深宅长夜。
洛都城主府的偏院
药味渐渐淡了。唐晶晶捧着刚煎好的药碗走进来,见暗正试图用左臂撑起身子,轮椅在青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忙放下碗过去扶:“暗大哥,你慢点。”
暗避开她的手,额角渗着冷汗,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铁片:“不用。”
唐晶晶没再坚持,只是将药碗递到他尚能活动的左手里。这几日她褪去了往日的刁蛮,鬓边别着朵素净的白菊,动作轻柔得像换了个人。“我哥今早走了,说唐门不能一日无主。”
她蹲在轮椅旁,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让我告诉你……靖王妃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太医说再过月余就要生了,在王府里被伺候得很好,日日有燕窝滋补,连走路都有丫鬟搀扶。”
暗握着药碗的手猛地一颤,褐色的药汁溅在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深痕。
“我哥还说,”唐晶晶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她……或许是安稳下来了。王府里的日子,终究是安稳的。”
暗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裹着浓重的自嘲,右臂因这剧烈的动作传来撕裂般的疼——那是经脉尽断后,稍一激动就钻心的反噬。“安稳?”他晃了晃毫无知觉的右手,指节虚握成拳,“她自然该安稳。跟着我这样的……废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暗大哥!”唐晶晶急忙打断,却被他眼中的死寂堵得说不出话。
暗猛地将碗砸在地上,瓷片飞溅。“出去。”他低吼,侧脸的疤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唐晶晶却没走,只是默默跪下来捡瓷片,指尖被划破也浑然不觉:“我知道你难受。可我爹没的时候,我也觉得天塌了,是我哥说‘活着就有希望’。”
她擡头时,眼里闪着倔强的光,“暗大哥,你不能总困在过去里。你看,我以前总嫌你木头,可现在觉得,你比那些只会说漂亮话的人好多了。”
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偶,是用碎布缝的小剑客,手里还攥着片桃花:“这是我学着缝的,像不像你以前给我讲的江湖侠客?”
暗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布偶,忽然别开脸,喉间涌上腥甜。绾绾要生了……她过得很好……这些话像潮水,反复冲刷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他既盼着她安好,又恨着这份与自己无关的“安好”,矛盾像毒蛇,缠得他喘不过气。
唐晶晶见他眼眶泛红,轻轻将布偶放在他腿上:“我哥说得对不对,你自己心里清楚。但日子总要过下去,不是吗?”
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在轮椅旁投下长长的影子。暗摩挲着布偶粗糙的针脚,指尖的颤抖久久未停——他知道自己该放下,却偏生做不到。那份藏在桃花玉佩里的念想,早已成了刻进骨血的执念,怎么剔都剔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