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与皇陵
朱砂与皇陵
欧阳璟为这个消息分神了一瞬,手底的黄纸砰地一声炸开。
深呼吸几回,欧阳璟聚起水汽,浇灭了自顾自燃烧的符纸。
“我来得不是时候?”许想伏在窗边看着收起纸笔的欧阳璟,“芙季前辈说初学符箓必会坎坷……你成功制了松烟墨符,芙季前辈都惊讶呢。”
欧阳璟瘫在椅子里:“我明明把那几册卷轴看熟了,真是搞不懂这朱砂。”
许想看向书房角落里堆放的半人高卷册眨了眨眼。
他早已熟知欧阳璟远超常人的记忆。
“别急,大不了我把下月发的符箓套组也给你。”许想安慰欧阳璟。
“你不打算学符箓?”欧阳璟扭头问他。
许想沉默了一会儿:“还未想好。不过现在还未突破,等真成为修士了,再想也不迟。”
欧阳璟点头,又问上了许想与她说的话题:“哎,许川前辈说什么?那群盗墓贼的咨文下来了?”
“对。听父亲说,这件案子牵扯较多,小满的身份又复杂,所以比寻常案件难做许多。”许想点点头。
那群不知从哪里混进向水府的盗墓贼似乎是着了魔,妄图从陈小满身上获得长生不老的指引。即使在凡修二界如此紧密的世界里,也是较难判出适用律令的。
欧阳璟想着,不自觉往怀里探去。
那只从盗墓贼的窝点里出现的玉简,她一直带在身上。苓绿说她的记忆与藏在玉简里的秘密相关,可她知晓的与这玉简有关的线索也只有那群盗墓贼而已。
要去问个明白。
“我去找许川前辈。”欧阳璟与许想说着便跳下椅子。
入夜。刘镜处与地牢官差示意,官差拘了礼便一齐撤走。经过刘镜处身边时,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刘镜处身边站着的女孩。
这是专门羁押触犯修道律法犯人的牢狱。与一般凡人大牢不同,此处专由渡察司全权监管,大牢内部设施也由神隙院制宝大能专门打造。在坐镇修士的加持下,一般修道者绝不可能从此处逃脱。
此地牢原本无须凡人官差看守,但由于案件极其特殊,受害的是修道学子,犯人却是普通凡人。刘镜处便按照凡人律法派人看守犯人。
欧阳璟第一次来渡察司的地牢,她能感应到这窄小的空间内散发出的灵气。外头分明是需要裹上厚衣的气候,这地牢却不见半点寒气。她不由得四处打量起来。
“阿璟,你真要一人去问话?”刘镜处担忧地询问身旁的欧阳璟,“虽说许川仙长亲自与我担保,可那盗墓贼头脑子生了毛病,我担心你应付不来。”
“阿璟多谢刘大人关心。”欧阳璟谢过刘镜处,拍拍自己的胸口表示无需担心,“许川前辈告知过阿璟啦,况且阿璟只是问一些小事,很快结束的。”
“既然如此,那便由你。”刘镜处做这奉监已有多年,明白修道人约束过多,便也不再追问。只是嘱咐了欧阳璟几句后离开了地牢。
刘镜处离开后,欧阳璟慢慢走向最里的一间牢舍。当初被她打晕过去的那几个盗墓贼也三三俩俩地关在几间牢屋里。别说这地牢是专用来拘修道者的,凭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憔悴枯槁的样子,就是这牢房破烂不堪,恐怕也没气力再往外逃。
把几月前人高马大的贼人弄成这副模样,刘奉监不愧是监管修凡律令之官。
欧阳璟站定在最里间的牢屋前,看清了被关在里面的贼头。
被称冯老的人并未如他的手下一般状貌痿羸。虽说衣着破败,但却背对着欧阳璟,笔直地跪在地上。
欧阳璟擡了擡眼皮。
还挺能装。
“喂。”欧阳璟出了声,“老头,可还记得我?”
冯老并未理会欧阳璟,依然跪在原地。
“我来问你些事。若你能如实回答,说不定我会去求许川前辈,让你少受些苦。”
冯老依旧不动,连呼吸起伏都不曾晃动。
“你马上要被砍头了,只要你听话,我可以帮你逃离刑场。”
冯老照旧不理。
果然,对付欧阳理的招数对这贼头来说是不够看的。
但欧阳璟有的是法子。
“我见过神了。”
闻言,无动于衷的冯老终于有了些许动静。他的脊背猛地一抻,身形微微颤抖。
“天神命我传达口谕,”欧阳璟背手含笑,“还不快来听令?”
如同老龟把长颈伸出硬壳,冯老缓慢转向欧阳璟。他的双眼同烂泥般粘稠灰暗,声音却是比曝晒而死的虫子还要干枯。
“天神?口谕?”冯老笑的模样能吓哭孩童,“凡间蠢材,怎可能会被天神青睐。”
“信与不信,与我无关。”欧阳璟在背后摩擦自己的手指,“我只是来传达天神对你的评判罢了。”
“这么长久,除我以外,无人能见天神之貌。”冯老吐出一口血沫,“你且说说,天神何种模样?”
“似男似女,似人似灵,目如悬珠,齿如齐贝。”欧阳璟怎么知道冯老的幻觉长什么样子?但她知道苓绿长什么样,便把老枯树的模样说了出来,“天神便是天神,凡人之词如何能言尽——”
若不是欧阳璟及时闪身,那只皱皮满尘的手差点就要将她抓住。
像涸人祈求甘霖,又像饿犬抢夺腐肉,方才还不动如山的冯老目眦尽裂,不顾一切地企图抓住欧阳璟。他的脸几乎要被牢屋木桩切开,但他却毫不在乎持续往前挣扎:
“天神!天神!你见过天神!那便是天神!”冯老的嘶吼尖锐刺耳,“告诉我!赐我天神口谕——”
欧阳璟错步站稳,整理自己的衣裳,面无表情地看着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