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班师回朝
话说这只有七十人的神射队上了战场,竟大显神威,连发击毙一排排装备精良的后金骑兵,吓得金人不敢上前。就这样,双方都有了暂时的喘息,袁崇焕见金人后撤,对墨鸾和公输鸢说道:“两位将军,可以先行回帐歇息,毕竟,公输鸢将军的伤……”公输鸢不等他说完便抱拳回应道:“谢袁督师关心,我没有大碍!”
袁崇焕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回了大营。墨鸾看着公输鸢身上的绷带,一脸关切的问道:“伤得可重?”
公输鸢一咧嘴:“没事儿!”说着,拉起哥哥的手:“我们先回营吧。”
“嗯!”墨鸾点了点头,可眼前两个士兵引起了他的注意。
“唉,你说咱们这双发连珠铳有用么?”火器营中一个高个儿士兵询问着身旁的瘦身材同伴。寻常的火铳不也挺好的嘛,虽说这什么双发连珠铳的名字和形状与传统火铳有些不同,可在他们当兵的眼里,那看着都是一样的,但双发连珠铳中的精妙之处是墨家与公输家多少人的智慧结晶。。
身旁的瘦身材士兵瞧了瞧腰间别着双发连珠铳的神射队队员,又偷眼看了看其他人身上的火铳,对他道:“诶呀,反正如今人家都已经备上了,还组了个神射队,也你质疑人家也来不及了,明日就开战了,哪怕这东西没那两个将军所言的那么厉害,那至少也和火铳差不离,好歹比拿弓拿弩射一箭填装半天好吧!”
“成,”高个儿点了点头,这倒是实话,不过他仍旧不放心,“其实我这担心的,哪里是这双发连珠铳啊!”
“那你还担心什么?上去了回不来,惹你相好的难受?别逗了,你那花楼里相好,你是独她一个,她可多着人挑呢。”瘦身子的人戏谑地看着高个儿士兵。
高个推了他一下,他才不为这回事儿呢:“这两位将军,那是神机门招安来的,难不成你忘了?”
瘦身子的似乎有些懂了,那神机门是什么地方,皇帝老子都没敢动手,只能说是招安,这两个小将军,虽说年轻,那也不是好惹的货色,绝非善茬,再说:“你若是不说,我差点忘了,不过神机门有什么问题么?”
殊不知此刻墨鸾和公输鸢就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两人武艺高强,耳力目力自然也都极好,两个小卒的话,那定是一个字也不差地装进了耳朵里。如今听了这话,那自然是要听下去了。
“我跟你说啊,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嗯!”
公输鸢听完了他们的谈话,不顾自己手臂的伤口,撩起袖子就想冲出去将他们军法处置了,墨鸾在一旁急急拉住他的衣裳,先不说别的,如若公输鸢现下里就因为一句闲话把那两个人处置了,那神射队的颜面何存?
公输鸢一脸不解地看着扯着自己的哥哥,一脸愤懑。墨鸾叹了口气。眼见着公输鸢心情不好,他仔细上下打量了公输鸢一番。
回了营帐,公输鸢见哥哥来到身旁,一扭头,作势不看他了。墨鸾嗤地轻笑一声,唉,这公输鸢,到底还是弟弟啊!他悠哉悠哉地沏上一壶茶:“鸢啊,不是为兄的说你,明日就大战了,现下处置别人,未免军心不稳啊!”
“哈,那任由他们说闲话,军心就能稳了?”公输鸢倒是不能理解墨鸾这话了,都传闲话了,那军心还能稳?他又道:“明明神射队立了大功,他们凭什么说三道四?好哇,等到了战场上,还怎么打仗?怎么能拼了命?”公输鸢气鼓鼓地用一只手叉着腰。
墨鸾递过杯茶,杯中碧绿的水面上雾气升腾,一股清新的香气环绕在空气之中:“他们越是不信我们,我们越是要拼了命地打。眼下就不是起内讧的时候!”他抿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他们不信任我们也有情可原,毕竟魏忠贤那个神机营确实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机关术这个东西大家都很敏感。可眼下就算你杀了这两个人,反而会落了个被人讲到痛处,恼羞成怒的坏名头上面,对日后领兵打仗多有不利。你需得好好思考思考。”墨鸾心里也有些担忧。说实话,对自己的双发连珠铳,他毫不担心,可另一件事,却并非空穴来风——袁崇焕看他二人不顺眼。
不知为何,他兄弟两个也没有得罪过这人,而袁崇焕却偏生看他们两兄弟不痛快。要说是因为机关术的事儿,想来皇上应该和他提过他们与魏忠贤神机营的区别,虽说他们组了神射队后,这袁崇焕态度好了些,可难保不出幺蛾子,今后的战役有点内部不安的情况就是致命的。也许是认为他们两个未有战功,靠招安坐上这位子的吧,毕竟军中重战功,袁崇焕驰骋沙场数十载,荣耀都是一刀刀砍出来的、一场场战役打下来的。如若是这样,那想来,也只有明日大捷,才能化这等干戈了。
兄弟两个相望无言,都知道彼此心中所想,默默喝着茶水。
次日,广渠门外。金人重整旗鼓,再度杀来。眼见这朝阳初生,竟已开始叫阵了,随着两军主将的一声嘶喊。两军皆向前冲去,不过片刻,人与人交缠,马和马相撞,鲜血四溅。战鼓声响如惊雷暴起,刀光剑影似霹雳闪现,血液飞溅的红色夹杂着马蹄扬起的黄尘,一派灼人双目的颜色,天空甚至黯淡无光,两军士兵呐喊的声音、兵器相抵的声音,皮肉绽开的声音,杀声震天啊!
墨鸾与公输鸢二人拍马直入。各领着神射队部分队员绕至敌军两翼,剔出小股敌人,形成包围圈之势,将敌人包抄,向着圈内射击。剩余的则均匀分布在城门上和门前进行防御。
虽然双发连珠铳威力巨大,可是时间一久,举着铳的队员手臂都酸麻无比,除了一些耐力臂力极佳的,不少弹子都射空了。公输鸢很清楚,到现在,两翼都没能被打散,再这样下去,他们自己也会被吃进敌军的队伍里,而明军的主力队伍已和金人的正面交锋上了,看着军队中心浴血厮杀的几个主将,他咬咬牙——必须尽快在金兵的阵型当中撕一个口子出来。不然自己、墨鸾以及袁崇焕所部小队都不能从战场中保全。就算再不喜袁崇焕那人,如今可是战场,你死我活的地方,关乎的不止各人性命,还有家国安危呢。
一声哨子响彻云霄,划破空气冲进墨鸾的耳中,墨鸾闻声,立刻将身旁几个小兵清理了,朝天放枪,领着自己的队伍和城门口的部分神射队的人向金兵右翼冲去。他本以为两侧都可以撕开缺口,但是金兵显然更加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如饿虎扑食一般一个又一个涌过来,难缠得很,可中军几位也需要援助,那么如今最快能破出一道口的办法,唯有是集中攻打一侧。他明白刚刚公输鸢的哨声意味着什么,就是唤他绕道右翼。鸾鸢两兄弟自小一同长大,同时学习研讨机关术,不论是作战思路还是技巧谋略,都彼此心知肚明,战场上只消一个信号,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老话讲“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远远的,公输鸢瞧见墨鸾的快马,朝天发了一枪,领兵开始向右翼厮杀。一时之间铳声连连,响彻天际。每个人脸上都溅上了血。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了大部分神射队的加入,右翼成功破开了一个口子,虽然这个口子很小,但是还在逐渐扩大,就像一只受了小伤的猛兽在搏斗过程中逐渐撕裂伤口,最终一发不可收拾一样。这口子起初虽小,却也是一个突破的转机。本来神机门的人都护着墨鸾和公输鸢向中军杀去。快马扬鞭,两人像离弦的箭一样,直射进敌军心脏。
另一边,袁崇焕只顾得上和敌将拼杀,对于神射队,他无暇顾及,只听到了不断传来的铳声。一个分神,敌将的双鞭便压上了他的剑。袁崇焕皱着眉头,硬顶住那精钢所造的双鞭。“喝!”他一个用力,这才险险避开了敌将的全力一击。他被迫只得全神贯注于和对方的厮杀。可敌将也不遑多让,一旁,明军的一个小将领被斩于马下,空出来的另一位敌将立刻杀来。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好狼架不住群狗,袁崇焕一对一还可险胜,如今对方来了帮衬的,胜算立刻少了八成。难不成,他今日就要马革裹尸还,战功赫赫的一生要折在这里了么?不过倒也没有尸了,照金人对他的愤恨,怕不是要食其肉,饮其血才会痛快。一旁小将偷袭上来,长枪一舞,双鞭一捅,袁崇焕闪避不及,手臂上便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而出,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滴落在地上。
“袁崇焕,你终归还是要战死在这广渠门前面了!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金军将领笑得放肆极了,面目已经开始扭曲了。
袁崇焕仍旧不甘示弱:“尔等妄想!”长啸一声,他握紧长剑挥斩而去,既然今日十有八九不得回,那就让他用这条命、用这幅身躯,成为抵挡金军的一块砖石吧!
长剑所到之地,剑气逼人,旁边的小卒全都不敢上前,三人在军中混战着。眼瞧着这袁崇焕力气渐渐丧了,一边的小将又要故技重施,正欲暗暗下枪,将袁崇焕搠翻于马蹄之下的时候。远处枪口冒出通红火花,射出两发子弹,直指向这小将眉心之处。小将亦避闪不及,被射中,瞳孔放大,涣散,举着长枪的手无力地垂下,长枪掉在地上,他也被惊了的马颠下去,化作马蹄下的一摊肉泥。恐怕他偷袭袁崇焕的时候也不会想到,自己也会在短短的时间内遭人偷袭得手而死于马下。
袁崇焕余光扫过,他立刻知晓了,墨鸾和公输鸢已经破开了一道口子,看来,胜利也不完全无望了。敌将又何尝不谨慎,他瞧见那小将的死状,立刻转过身将袁崇焕的背调转至方才火枪口的方向。墨鸾正要扣动扳机,谁料到这下子子弹射击的方向变成了袁崇焕的背,公输鸢举枪连发数弹,这才将墨鸾那颗子弹拦下在空中。
没有看到袁崇焕倒地,敌将立刻又跃下马,将袁崇焕也扯下马背在重重人墙的掩护下厮杀着,这下子,墨鸾等也不敢轻易开枪了。这乱军之中敌人借袁将军作为掩体,如果误伤了袁崇焕,导致他死了,那这战便是明军输了。
听到刚刚连响了好几声的铳声,这会儿又一声不响的,袁崇焕也清楚了,这金军将领想拿他当肉盾,也可以防止墨鸾和公输鸢开枪。他一步一步向后退着,直向墨鸾和公输鸢所在的位置去,猛地一个转身,金军将领猝不及防,趴在了地上。墨鸾眼疾手快,朝地上的金军将领猛开火铳。金军将领虽有些慌神,到底不是傻的,即刻卧地翻滚,向一旁闪去。但是终究不如火药弹子的速度快,墨鸾一个预判射击,金军将领手臂上也被射中了一枪。
他拉过旁边的一个金兵小卒挡在自己的身前,立刻站起身来,重新拿起双鞭,冲向袁崇焕。现下几人都知道,混战无休,不知何时是尽头,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现在只能靠杀了敌方将领来结束这场肉搏厮杀了。袁崇焕举剑抵挡,金军将领压制着袁崇焕的剑,公输鸢和墨鸾同时向着他开了一铳,二人转身过去,都未被射中。金军将领一笑,机会来了,开完枪的火铳可是要填装弹子的,这片刻的间隙,就是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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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一只完好未受伤的手继续压制住袁崇焕的剑,另一手抽出,向他下腹劈去。
公输鸢和墨鸾对视一眼,齐齐举起双发连珠铳,看准了位置,扣动扳机,一枪朝着金军将领的手去,一枪朝着他的心口去。
“你等汉人!卑鄙至极!”他大喊一声便倒地不起了。他未曾想到,这双发连珠铳可一次贮两发火药弹子,本以为的间隙,并没有出现。正是这一念之间,两颗弹子要了他的命。
袁崇焕笑了,马上挥剑,割下敌军将领的头颅,飞身上马,高声喊道:“敌将已被我斩于马下!败兵还不速速投降!”
明军和金人闻声都齐齐看向那高举的双手拎着的头颅,金军将领,死不瞑目。见此情形,其他的金军也无心恋战,没有了将军头领,整个队伍失去了阵型的组织者,队伍立刻策马想要撤退。
见他们没有投降之意,袁崇焕另举起剑,嘶喊一声:“大明的男儿们!我们杀!”
一时间,大明的兵将每一个都精神十足,战场上狂暴的杀意让他们已经眼红起来,袁将军的呐喊更是激发了他们的战意,持久战役的疲惫感一扫而光,直追在金兵身后。而金人那头,尚存的将士鸣金收兵,灰溜溜地缩了回去。
“胜了!”
“我们胜了!”
“我们能班师回朝了!”
一声又一声的笑,一句又一句的长传,无不昭示着这些大明将士心中的愉悦与感动。他们终于胜了,所有活着的人,都可以回乡了。想到这里,无数的男儿都泪流满面,血与泪交织在一起,全然已忘乎他们还在刚刚厮杀完的战场之上。
袁崇焕瞧着手底下这些兵,每一个都笑得这样开怀,不禁也有些想落泪之感。他抬起头,与墨鸾和公输鸢两兄弟眼神相触,心中无限感慨。这双发连珠铳,到底不是白白叫着好名字啊!他需得好好感谢感谢这左氏兄弟。他们救了自己这条性命,也造就了今日的广渠门大捷,当记一等功!残损却炙热夕阳照着广渠门,一切在夕阳下都是那样的不真实,眼前如山的尸体,成河的血液,好像是在梦中一般,明军希望这样的景象是一场梦,但是又希望胜利是真真切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