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潮雨

“涨潮了。”

陈聿为看着逐渐漫过礁石的海水，声音轻得像海风里的叹息。

“嗯。”孔楚瑜目光追着低空飞过的白鸟，脚下的沙子被海水冲得松软，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

陈聿为不知从哪里找来树枝，也学着其他人在沙滩上比划着，划出一道道深褐色的痕迹。

沙滩上歪歪扭扭的线条像条被风吹乱的绸带，孔楚瑜忍不住笑出声，没想到陈聿为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陈聿为笑着说：“你别笑我，我以前也觉得他们很幼稚，总是做傻事。结果自己谈了恋爱，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

“两个人一起干傻事，是不是就没那么傻了？”孔楚瑜从他手里抢过树枝，也跟着胡乱涂画。

“可能吧。”陈聿为含糊地说着。

“你会左手画圆圈，右手画正方形吗？”孔楚瑜突然问。

“不会。”陈聿为这么说着，却很自然地画了出来，动作熟练得仿佛尝试过无数次。

孔楚瑜扬起声音，“你怎么会的，我试了好多次都没成功。”

陈聿为说：“无聊的时候会这样干。”

“你也会干这种幼稚的事情啊？”

“是啊，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他语气很平淡，客观地陈述事实。

她忽然转了话题，“那你能不能……左手画猫尾巴，右手画猫耳朵？”

陈聿为擡眼看她时，发现她睫毛在灯光下落着细碎的影。

他没接话，只是拿过树枝时故意蹭了蹭她的指尖，在她缩手前飞快落笔——左手弧线勾出蓬松尾巴，右手三笔剪出尖耳朵，交叠处刚好组成只歪头晃脑的猫。

“小瑜。”他叫她名字。

“嗯？”孔楚瑜应了一声，却等不到他的下文。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陈聿为不是在叫自己，而是在叫那只歪头晃脑的猫。

她轻推陈聿为的肩膀，“陈聿为，你幼稚死了。”

陈聿为颤抖着肩膀，止不住地笑。她看着他，也情不自禁跟着笑。

潮水恰在此时漫上来，沙滩上扭曲的字被瞬间抚平。那些秘而不宣的爱恋、刻骨铭心的喜欢、乱七八糟的心事很快就被带走，变为无人知晓的时间胶囊。

潮水盖过他们的小脚，陈聿为抓着她的手腕，慢慢往回走。

“我感觉要下雨了。”

陈聿为话音未落，一粒雨星突然砸在孔楚瑜手背。

她擡头望了眼铅灰色的天空，春潮裹挟着雨意漫过防波堤，远处的灯塔在雨雾里只剩模糊的光晕。

陈聿为把外套脱掉披在她肩上，布料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混着雨水打湿的草木气息。

孔楚瑜缩了缩脖子，看着雨丝在海面上织出细密的网。

雨势突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石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陈聿为拉着孔楚瑜躲到灯塔凹陷的墙根下，他的后背贴着湿漉漉的砖石，却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孔楚瑜的头发沾了雨水，几缕贴在脸颊上，陈聿为伸手帮她拢到耳后，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耳垂。

雨幕里，他忽然低头吻了她，雨水顺着他发梢滴在她颈间，混着他唇上淡淡的薄荷味，像春潮里突然涌起的暖流。

孔楚瑜有些意外，手忙脚乱地回应他。她唇齿微张，陈聿为揽住她腰侧往怀里带了带，舌尖带着他独有的清冽探入。

孔楚瑜指尖无意识攥紧他湿透的衣领，布料下的体温透过湿衣传来，混着雨水的凉意反而让这吻更显灼热。

她慌乱中仰头喘息，睫毛上挂着的雨珠被他用指腹轻轻拭去。

孔楚瑜听见他喉间溢出极轻的笑，气息拂过耳垂，钻进她心底，挠得她心痒难耐。

他们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等雨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陈聿为很认真地看着她，很好奇她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毕业后有想过要去干什么吗？”这个话题居然是孔楚瑜先提的，她自己都感到意外，最不敢聊未来的人，反倒是最先开始憧憬的。

“我应该不打算深造，打算直接就业。”

孔楚瑜点点头，“嗯，这不挺好。”

“你呢？”陈聿为反问道。

孔楚瑜把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我可能继续读书吧。”

陈聿为笑盈盈地看着她，“那我负责赚钱养你。”

“你少来，我才不用你养呢。”

雨彻底停了，春潮退到了最远的地方，沙滩上留下无数被雨水洗亮的贝壳。

“陈聿为，”她拉着他往海边走，赤脚踩在湿润的沙滩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我们去捡贝壳吧，要捡最好看的那种。”

陈聿为握紧她的手，任由海浪漫过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