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阿兆?”
蒋兆站在门前,久久凝视着谢烟鹂离开的方向。
身边,鹿清盈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喊他说:“要到你的心理咨询时间了,咱们进去吧?”
蒋兆没有说话,鹿清盈便牵起他的衣角,轻轻地摇了摇,撒娇说:“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入迷?你之前不是最讨厌那个谢烟鹂了吗?”
这样指鹿为马的事,她说得轻描淡写、理直气壮,在蒋兆醒来后,不知有意无意向着他灌输了多少次。
可蒋兆还像以往一样,在她提起谢烟鹂时沉默不语,并不附和她。
鹿清盈心中不悦,恨不得抓着蒋兆问,怎么不和她一起骂谢烟鹂。
可她不敢,只能陪蒋兆站着,又旁敲侧击说:“蒋伯伯最近好辛苦,网上这件事闹得好大,要不是他找人压下来,那个谢烟鹂现在不知道要被人怎么骂……”
蒋兆打断她:“别说了。”
鹿清盈后知后觉,终于看到蒋兆眉心皱起的纹路,像是正在忍耐什么。
她连忙闭上嘴,蒋兆又说:“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
可蒋兆没有回答,快步向着谢烟鹂离开的方向追去。
鹿清盈大惊失色,追上他勉强道:“你身体还没痊愈,阿兆,蒋伯伯不准你随意外出的。”
“我马上就回来。”
“你要去找那个谢烟鹂?”
蒋兆抿起唇来,眼底雾霭重重,挥散不去,一遍遍重复,刚刚看到的谢烟鹂,还有她眼角的那颗眼泪,那样的重,用力砸在了他的心上。
明明不该动摇,可他却不由自主,想要靠近她。
蒋兆已经走到了电梯前,身后鹿清盈的阻挠也像是一阵风,可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先生说了,您不能离开这里,请您跟我回去吧。”
是蒋鸿川身边跟了最久的秘书,从小也照看蒋兆长大,蒋兆低声说:“徐叔,我很快就回来。”
“您的病情还没有彻底痊愈,先生现在正在里面,和脑外科专家们商讨您的后续治疗方案。”徐丛长了一张清J瘦削的面孔,因为太瘦,脸上的纹路显得他整个人都端肃慈祥,“只有快点儿痊愈,您才能想起全部的事情来,不是吗?”
蒋兆沉默,鹿清盈想要说话,却被徐丛冷冷地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紧张地闭上了嘴,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许久,蒋兆问:“心理医生到了吗?”
“已经到了。”徐丛微微一笑,引着他往心理咨询室走去,“前两天先生问您恢复的怎么样了,方医生没肯告诉他,说这是您的隐私,先生生气又好笑,倒跟我们说,是个好医生。”
“是吗?”蒋兆却没有什么情绪,“他的水平确实不错。”
-
“这两天感觉怎么样,头还会疼吗?”
蒋兆躺在弗洛伊德榻上,闭目淡淡道:“还好。”
“还好是指,疼了但不是很疼,所以你可以忍受?”
“很疼,但我可以忍受。”
方自深如实记录下来:“能告诉我,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现的疼痛吗?”
可这次,蒋兆却没有回答:“方医生,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对于心理医生来说,蒋兆并不是一个配合的病人,他太有主见,心智太过坚定,很难因为别人的言语而动摇,况且他还很有钱……
请他来的人无数次强调,要他不要触怒了这位大少。
方自深微笑着说:“什么问题?”
“喜欢是可以伪装出来的吗?”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方自深想了想认真地回答说,“作为人类的一种情感,‘喜欢’的主体是人类,而众所周知,人类,很多时候往往并不坦诚。”
“方医生。”蒋兆睁开眼来,直视着方自深,“那么你呢?在我的病情中,是否对我足够坦诚?”
方自深刚想开口,却在和蒋兆对视时,犹豫一下,换了一种比较折中的说法:“有时候对病人的隐瞒,也是一种治疗。”
蒋兆淡淡地笑了一声,笑得方自深有点忐忑。
明明患者只是一名高中生,可在他面前,方自深总有点如坐针毡。
方自深把话题拉回来:“突然问这个,是因为你察觉到有人在隐瞒你?”
桌上放着水型沙漏,透明的液体泛起涟漪,小小的珍珠似的水泡上升,破碎,上升,破碎,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蒋兆的视线落在那破碎的泡沫上,又想起了谢烟鹂的脸。
苍白的、憔悴的,像是破碎的露珠,将要融化在他的掌心。
心里有个影子,和鹿清盈一样,齐刘海,黑白分明的眼,笑得那样甜蜜动人,之前看到鹿清盈时,他会泛起一点单薄的快乐,可看到谢烟鹂时,那份快乐,就被比较得失去了全部的光芒。
如果不曾见过谢烟鹂,也许他会将这份快乐误会成喜欢。
可现在,他却明确地知道,那并不是喜欢。
是什么呢?
蒋兆虚虚地合拢掌心,像是要抓住那颗坠落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