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谢烟鹂流了一夜的泪,第二天醒来,眼肿得像是青蛙。
不知怎么,她自从来到新港,就总犯鼻炎。
换季要犯,刮风要犯,吃错了东西要犯,情绪波动过大也要犯。
大概是和这个破地方水土不服。
又或者是因为,昨天走了半个小时,才打到了车。
又又又可能,收拾东西时灰尘太大,她敏感的鼻腔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才会令她一直红着眼睛。
谢烟鹂坐在客厅沙发上,沙发是她亲自挑选,意大利百年品牌,全手工定制,从下单到收货,耗时半年,托运回来,又花了一大笔钱。
坐起来确实不错,介绍时说的是令人如卧云端,只是不好清理,谢烟鹂不小心洒上过两次咖啡,娇嫩的布料受不了这样的洗礼,留下了磨灭不去的黄褐色污渍,她嫌麻烦,又原样订了一套回来,本来预计这几天就能到……
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
一旁,西装革履戴着口罩的男人微笑对她说:“谢小姐,这套沙发也在清单上。”
谢烟鹂面无表情说:“最后再收。”
“其他地方已经收拾妥当了,您看……”
她三百平的平层大公寓每隔两日会有保洁上丨门服务,所以从来窗明几净,如今一眼望去,更是一马平川――
因为能搬的东西都被搬走了。
谢烟鹂沉默片刻,站起身来,那人便示意旁边等候的人:“搬走。”
谢烟鹂往旁边避让一步,正好看到有人正在厨房,抬手从上面的壁橱里抱出一套包装精美的玻璃杯具。
谢烟鹂左手托着右边手肘,右手指尖轻轻揉了揉额角,平心静气说:“这套杯具是我自己买的,也要回收吗?”
西装革履的口罩男扫了一眼手里的清单,微笑道:“是我们疏忽了,这就替您放回去。”
“不必。”谢烟鹂随手将盒子打开,取出一支细长高脚杯,又弯腰,从酒柜中扯出一支香槟,“这也是我自己买的。”
“您放心,清单上没有的东西,我们绝对秋毫无犯。”
“最好是这样。”谢烟鹂皮笑肉不笑,“收完了吗?我待会儿还有事。”
口罩男和下属对了一遍单子,点头道:“都交接清楚了。”
谢烟鹂作势要开香槟:“那……要我请你喝一杯吗?”
口罩男看出她的不爽,很知趣地带着人离开:“不打扰您了,我们这就走。”
他们走了,谢烟鹂环顾四周,发现角落里居然还给她留了一把椅子。
这些人不识货,这椅子也是大师手艺,去年佳士得拍下来,谢烟鹂一直放在那里当个摆设,现在倒是正好合适。
她替自己开了香槟,优雅地在椅子上坐下,举杯浅呷了一口。
玻璃杯子是她之前去俄罗斯,从一家古董店买来的,说是从曾经沙皇的夏宫流出来的好东西,她倒是对这种历史不感兴趣,只是喜欢杯身的花纹,买回来后丢给专业人士又蒸又洗,高温消毒了不知道多少次,可还是觉得有点腻歪。
别人用过的东西,再好看,她也不想用。
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得用。
窗外日光正好,新港的夏日,永远光明璀璨。
十九楼望去,绿树成荫,车流如蚁,远方江流婉转,如大地上一串明珠,日光跳跃如金,翻折回玻璃杯身上,折出一道七彩的霓虹。
今天一早,谢仲华的人就上门来,要将整套房子收回。
房子是谢老板掏的钱,两人闹掰,不想给她这个不孝女住,也是应有之义。
还好谢老板比她大气,表示不介意她多住两晚,直到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离出去。
只是一点,家具也都是谢老板掏的钱,所以,要直接搬走。
一件不留,包括她的那张两米雕花大床。
白色绉纱窗帘被风吹起,谢烟鹂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面不改色,细细品味了一下香槟的滋味,评价说:“真难喝。”
而后起身,将剩下的香槟丢进垃圾桶中,只将酒杯洗得干净,放在了中岛台上。
灯光一开,流光溢彩。
她谢烟鹂从不后悔。
想这样逼她低头,绝不可能。
手机里,银行发来消息,礼貌告知她的卡都被停用,如果想要重新开通,需要本人持身份证前往银行。
谢烟鹂觉得疑惑,为什么停她的卡就不用她本人去了?
可有钱的是大爷,她现在几乎身无分文,从角柜缝里摸出几枚硬币――
还好这只柜子钉在墙上,轻易卸不下来,否则也要被拆了带走了。
而后戴上墨镜,鬼鬼祟祟下了楼。
正午时分,路上热得连只蚊子都没有,谢烟鹂留个心眼,从后门出去,绕到前门时特意看了一眼,真神奇,那些狗仔居然不在。
不过不在也好,至少看不到她的那些漂亮家具被搬走的盛况,否则还不知他们要如何大写特写。
回忆起昨晚,还有今日八卦头版的一众新闻,谢烟鹂推了推墨镜,唇边露出个得意笑容,刚要步入一家西餐厅,却又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