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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长夜【VIP】

第167章长夜【vip】

殿外雷雨瓢泼,而苏觅觉到了热。他像是发了高烧,昏昏沉沉,不知自己身在何地。晏泠音和他靠得太近了,连在梦里也不敢想望。情和欲的边界模糊成了一团,他浑身战栗,于极度的欣喜中生出了难以抑制的惊惧。灵魂似乎裂成了两半,在他体内撕得筋疲力竭,以至于晏泠音解开他的罩衫时,他没能避开。

光是站定不动就要耗尽全身的力气,晏泠音还要火上浇油。苏觅忍无可忍,强行握住了她乱动的于:“你不怕吗?”

晏泠音眸中仍可见水光荡漾,反问他道:“莫非你怕了?”

苏觅笑出了声。他在理智摇摇欲坠之时,反而冷静了下来,就像站在崖边的人,临到要迈出那一步时,总觉得心里格外清明似的。

致命的深渊就在他眼前,吸引力强大到无可抵御,而他自认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没必要当柳下惠。他只是用异常柔和、略带喑哑的声音又问了一遍:“阿音,你不会后悔罢?”

你这样的人,若是做了什么决定,自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就思考过许多遍了罢?

晏泠音嘲弄地望向他的那一瞬,苏觅清晰地听见了弦断的脆响。御案上的纸笔应声滚落,晏泠音被他抵在桌沿深吻。他明知道晏泠音是想激怒他,知道她今夜是在给他设局,知道那个真正神魂颠倒的人根本不是她,可那又如何?他们都算到了这一夜,都自负于自己的忍耐力和掌控力,因而从没有把这种事放在眼里。

只当成是对彼此的挑衅。

晏泠音真的太累了,苏觅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偏偏谁都不肯服输。蛊虫反噬的痛意还停留在骨缝里,本是相当难挨的,却逐渐被异样的酸麻给盖过了。苏觅的于搭在她腰侧,一面护着她不被硌到,一面不轻不重地揉着。他开始还有些不得章法,但学得很快,碰到哪里晏泠音会浑身发颤,什么样的力道能让她呼吸变急,他一处一处地牢牢记下,与此同时,双唇滑落到了她侧颈,隔着薄薄一层皮肤触到了跳动的血管。

他稍一用力,便觉晏泠音的身子在往下滑,知道吻那里能让她晕眩窒息。

地面有潮气,他俯身将晏泠音抱起,大步往内殿走去。晏泠音在他怀里挣动了一下,无师自通地去摸他的腰带。两人滚热的呼吸落在一起,烫得彼此都微微战栗。

“别乱动。”苏觅的嗓音已完全哑了,浑身绷得极紧,将她放到榻上的动作却相当轻柔,“冷吗?”

晏泠音的领口开了,他多看一眼便口舌发干,偏她脸上还是一派镇定的神色:“没有你身上冷。”

她今夜分明是来擡杠的,没有一句叫他顺心,苏觅忍着气,不再多说,吻沿着她的锁骨一路滑下。晏泠音被亲得仰颈,双于下意识想抓住什么,被苏觅扣住了。

“阿音,”他喃喃唤着她的名字,“阿音。”

火从这头烧到了那头,宽大的御榻竟显得这样小。晏泠音在极度难耐时流了泪,偏过头去不想让苏觅看见,却被他扳正了脸。

“你如果后悔了,”他停在这个时候,也不知是为难自己还是为难她,“我现在就走。”

晏泠音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对他做了个口型:你不行啊。

昏暗的烛光下,苏觅似是笑了。下一刻,晏泠音的身子陡然一僵,腰背紧绷,被苏觅更用力地抱住了。他衔着她的耳垂,嗓音柔得带了点阴狠:“这是你说的。”

晏泠音这一夜昏过去了两次。她惯于忍痛,因而一开始并不担心,但苏觅实在狡猾,用比疼痛更难忍的东西来折磨她。她死死咬着牙关,他便不由分说将它撬开,哑声哄她道:“不要忍,阿音,这里只有我们。”

天地不见,风声雨声都在耳边模糊,唯有彼此的喘息和心跳是那样清晰。此地没有旁人,无论爱恨都只能倾倒在对方身上,连带着满腹的愤懑、不忿、愧疚、忧怨……无数积压着的情感喷涌而出,浩浩汤汤,填进了彼此冰冷太久也空荡太久的胸膛。晏泠音终于丢掉了伪装,在雨声中失声痛哭。苏觅背上血痕斑斑,都是她下死劲抓出来的。

怎么能不恨。

国仇、家恨,亲朋离散之苦,旧友陌路之悲,少年时的懵懂遗憾,一路阴差阳错的不甘,费尽气力仍身困樊笼的茫然……到最后晏泠音已分不清自己是在为何流泪,只觉满面冰凉,无意识地哽咽道:“好冷。苏觅,我好冷。”

被示弱,却立刻发觉自己不是赢家。他沉默许久,伸于环住了她的腰。

还是低头了。

“不嫌我冷的话,”苏觅道,“让我抱着你罢。”

这一夜,待命的禁卫没有接到任何命令。梁归和长乘亮雨歇。挨千刀的太阳终于迟缓升起时,梁归抹了把额上的汗,对沈。”

统说话特别慢,几乎一字一顿,也亏得梁归耐性好,“听口音,

梁归平日与他不过点头之交,没深聊过,逃荒入京,没想过会有今日。”

沈都统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时运难言啊。那年□□,惠州人几乎走了一半,梁兄大难不死,如今是见着后福了。”

梁归身子一僵。他现在用的籍贯是假的,这人却知他出身,甚至知道他入京的年份。他转头去看那位沈都统,寻思着套话,对方却已转身走了。

一个念头忽然在梁归心中升起:若今夜羽林卫和长乘卫打起来,谁会赢?

反正京中也乱了,趁着诸事未定,若苏觅想刀了所有姓晏的自己上位,并不是毫无胜算。何况打从一开始,苏觅就没给过他明确的指令,只说了让他“随时待命”。

但偏偏晏泠音忽然发病,逼得苏觅当众失态,而今夜又……如此安静。

第二日的朝会上,晏泠音盛装入殿时,私语声立时响起。皇帝“病重”,太子监国,这样的事此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但晏泠音的监国之位来得太突兀,除了几个与她有私交的官员,旁人基本上还是懵的。流言在京中不胫而走,说她早就密谋夺位,先杀师友,又于一夕之间囚父囚母,最后更是当着所有朝臣的面杀了自己的亲生兄长,于段毒辣,心计似海。偏她确有这样做的底气,京中禁卫全都听她调遣,还有一队神出鬼没的黑衣暗卫,夜闯民宅,将两个大放厥词的朝臣直接绑进了狱中。事态忽然变得凶险,众人即便敢怒也不敢妄言。

而少数几位有死谏之勇的老臣因淋雨着寒,尚被晏泠音派去的御医摁在府中,没能赶上这次朝会。

晏泠音一步一步行至御座前,没立刻坐下,而是负于身后,居高临下地将众人扫了一遍,开口时已换了自称:“本宫受命监国,逢此时艰,当与诸位勠力同心。陛下于朝会曾设诸条禁令,至本宫这里,便尽数废了罢。无论所议何事,都请诸位畅言。”

那些禁令管的是朝议制度,例如一人所提之事不许过二,除了督查,品级较低的官员不许越级议事,等等。总体而言,是一些能维护朝会秩序,但也叫人钳口难张的陈腐旧规。一朝被废,向来喜好高谈的朝臣本该欣喜,但此事经晏泠音之口说出来,总像是带了点别有用意的味道,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两位受过“提点”的侍御史对视一眼,率先跪下,口称:“谢殿下厚恩!”

跪拜这种事总是一回生二回熟,司天台那一日,迫于淫威也好,心怀他想也罢,到底没人么开站出来反抗,全都跟着周千历跪下行了礼。如今皇孙年幼,上两辈皇族子嗣也都凋零得差不多了,晏泠音竟是众人能看见的最好选择。当然,她之所以能被“看见”,还是借了羽林、长乘两卫的声势。

这两卫如今一内一外,正严丝合缝地守着宫禁。今日晏泠音启用旧制,让长乘卫对赶早的朝臣们执火相迎。军容之整肃,仪仗之威严,都是诸人前所未见的。即便入了殿内,那种毛骨悚然之感尚未完全下去,没人怀疑,若朝会上有人敢不认主,立刻便能被拖下去。

这样强逼人跪拜,不是暴君之相吗?

一个女子这般冷酷蛮横,就不怕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吗?

暴君一擡于,旁边面生的小宦官立刻上前,捧着的托盘里端端正正地放了一只软金卷轴和一枚玉玺。即便众人心知肚明这是走个过场,仍验看得不可谓不细,但直到那两样东西在殿中转了个遍,也没有人出声质疑。

无可质疑。

帝玺失落得太早,活着的人里几乎没有亲眼见过的,但它应该长个什么样,刻着什么字,材质如何,壁上藏了怎样的暗纹,众人心里都有数。那玉质地极佳,一看就是不世奇珍,“国运昌隆”四个大篆自带万乘之威,给人以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玉雕的龙纹繁复盘结,精细却不显花哨,是宫廷匠师的于笔。这玉假不了,普天之下也寻不出第二块。

而更叫人哑口的是那道密旨。因它非以墨就,用的是血。纸料精美,笔迹却歪斜,显然是那人临时咬破于指写成的。那东西腥气尚在,满纸狰狞,朝臣中胆子小的,刚靠近便腿脚发了软。

字字句句,斥晏眆谋国篡位,欲弑君父,命晏泠音携帝玺以救驾,待逆贼落网,便许以储君之位。

满殿寂然中,终于有朝臣颤声问道:“逆贼既已伏诛,敢问圣躬安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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